第一百八十七章稀奇

看著那金屬的小盒子，顧明北驚訝道：「姐，你哪兒來的？」

瞧見妹妹驚訝的樣子，顧明西有些得意，笑嘻嘻的說：「這可是我花了好大功夫才買到的。」

「花了多錢？」

「錢不算什麼，主要是費工夫。」顧明西沒正面回答。

「大哥的生日不是快到了嗎，咱放他屋裡頭，給他當生日禮。」

顧明北一聽這話，果然心起來，兩個孩兒溜進去，放在了桌子上最明顯的位置。

「你說大哥會不會喜歡？」顧明西問。

顧明北使勁點頭：「肯定喜歡，大哥可喜歡聽廣播了。」

放好了盒子，顧明西才想起來問：「阿星幾個呢，怎麼沒瞧見人影？」

這也是一直猶豫的原因，雖然堅持要參加高考，但顧三妹其實沒啥把握。

「我進去看看。」顧明東起道。

顧明西打眼一看，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。

瞧見人蔘，顧亮星在旁邊嚷嚷道：「爸，你們上山啦，早知道我跟你們一塊兒去了。」

其實一開始的時候，覺得就算辭職也要參加高考，但時間久了，反倒是有些猶豫起來。

畢竟回收站不算忙碌，覺得自己可以兼顧。

顧明東點了點頭：「這人蔘頂多十多年，你分幾次燉了端過去，鄭老先生是沒養好，得補補氣。」

顧明東笑道：「做人不可能面面俱到，全力以赴才不算憾。」

顧明西想了想，也說：「倒也是。」

話音未落，顧明東的聲音從外頭傳進來：「別蒸蛋了，用這個燉個湯給老爺子補補。」

「去老屋了，鄭老先生有些不舒服，小蕓不放心，就拉阿星一塊兒就過去看看，阿晨跟著大哥走了，大概是上山了。」

顧明西應了下來。

今年雙搶那會兒，鄭通在地裡頭中暑，當時差點沒熬過去，從那之後就一直不大好，大大小小的病一塊兒找上來了。

這樣萬一沒考上，還能回去上班，如果考上了，也有時間把工作賣出去。

顧明西被逗笑了：「大哥……我這不是以防萬一嗎？」

顧三妹有些猶豫：「大哥，萬一我考不中怎麼辦？」

他撿起一顆板栗丟過去：「吃還堵不住你的。」

正說話的功夫，兩個孩子回來了。

「你讀完了高中，這些年也沒拉下課業，手裡頭還有完整的複習資料，如果這樣你都考不中，那我要懷疑我妹妹是不是小傻子了。」

顧明南一家因為高考的事兒，今天一塊兒去丈母娘那兒了，老顧家的飯桌上難得人。

顧亮星嚷嚷道：「你想謀殺親哥啊。」

顧蕓比劃道：【有點著涼了，已經吃了葯。】

忽然，顧明西喊道：「大哥，我草稿紙沒了，你屋裡還有嗎？」

顧明東卻問：「這幾年你有放下功課嗎？」

顧明西是鄭通的半個徒弟，關心的問道：「老師沒事兒吧？」

下一刻就把板栗球掰開，拿出來嘗了一顆就誇：「鮮甜，小蕓你也來一顆。」

「哥，咱山裡頭還有這東西？」看父子倆的架勢，就知道剛從山上下來。

他自己倒是看得開，只是放心不下外孫。

顧明西有些擔心，說：「我去蒸個蛋，待會兒端過去順便看看他。」

顧亮晨放下竹簍，除了那細細的人蔘之外，他們收貨不錯，一簍子的山貨和野果。

但現在聽了顧明東的話，顧明西還是贊同：「你說的對，是我想差了……倒也不用辭職，雖然回收站不算面，但我要放話賣出去，肯定有的是人願意干。」

「當然沒有，我每天都有學習。」

顧明東怕他們弄壞了眼睛，堂屋裡裝的是最亮的燈泡。

「回收站的活兒你也知道，我這停職的報告前腳打上去，後腳肯定就有新人過來了，到時候恐怕是回不去了。」

這年頭電費貴，上河村通電之後，也很有人家捨得這麼敞開著用。

等吃完了飯，顧明東便看向顧三妹：「恢復高考的消息已經下來了，距離高考只剩下兩個月，你是不是先去辦理了停職？」

幾句話的功夫，顧三妹有已經打算好了：「也不用直接賣出去，我先花錢找人代班，到時候工資先給他。」

顧明東一進屋，就發現擺在桌子上的金屬盒子了，心底也有些驚訝：「你買的？」

吃完了飯，送完了湯，準備參加高考的姐妹倆就面對面坐在八仙桌上做題，雙胞胎和顧蕓高中還沒畢業，平時也喜歡一塊兒做。

「我去拿吧。」顧亮晨站起來，卻被自家三姑直接按住。

鄭通已經年近七十，在這年頭實在是不小了，這些年雖然有顧明東照看著，但以他的份還得下地幹活兒，眼看著衰老了許多。

顧明西笑嘻嘻的說：「快試試看能不能用。」

國產牡丹牌的攜帶型收音機，積不算小，打開之後很快就調好了頻道，清晰的聲音從收音機里播放出來。

幾個小的都好奇的圍攏過來，雖說生產隊有大喇叭，但收音機可見了。

「怎麼想到買這個了？」顧明東笑著問道。

顧明西說：「要是我跟小北都考上大學，那不得離開家去上學，到時候家裡頭多清凈啊，所以我就想著買個收音機讓你平時有空聽聽，也能打發打發時間。」

倒是想得很是長遠。

顧亮星在旁邊道：「三姑，你倆去上學了，我們還在啊，有我們在我爸怎麼會清凈。」

「就你話多，那你過兩年不也得參加高考？」顧明西振振有詞。

顧亮星一想也是：「對哦，要是我們都去上大學的話，我爸豈不是一個人在家，那多孤單啊。」

顧明東無奈道：「你們以為高考是那麼簡單的嗎，想上大學就能上大學。」

「再說了，就算你們都去上大學了，老二一家不是還在？」

顧亮星立刻說：「二叔說了，要是二嬸考中大學的話，他就帶著阿和小月一塊兒陪讀去。」

「爸，要不你也去陪讀吧，我們拿生活費養你。」顧亮星建議道。

顧明東拍了下他後腦勺：「我還沒老得走不。」

笑鬧了一陣，顧明東含笑說道：「收音機不錯，我很喜歡。」

顧明西頓時開心的笑起來，平時最喜歡攢錢，如今大筆花銷卻也不心疼。

誰知下一刻，顧明東就說：「正好你們也每天出一段時間來聽新聞頻道，對高考會有好。」

於是就這麼定了。

老顧家其樂融融，老錢家卻鬧了矛盾。

錢曉茹出嫁之後，小夫妻倆時不時就會回來看看錢師傅夫妻，又因為顧明南步步高升，工資好人脈廣，時間久了，錢曉茹的哥哥嫂嫂反倒是客氣了一些。

既然決定要參加高考，錢曉茹就想著能不能先把倆孩子放在娘家，讓爹媽幫忙看著，畢竟老大就算了，老二才周歲，正是離不開人的時候。

顧明南自己要上班，兩個小姑子也要參加高考，總不能讓大伯一個人帶孩子吧？

這天吃飯的時候還好好的，等錢曉茹提起自己高考的事，哥哥嫂嫂就生了心思。

飯還沒吃飯，大嫂先忍不住說：「曉茹，當初你的工作也是媽讓出來的，你是錢家的兒，我也不好多說什麼。」

「可現在你既然要去參加高考，那這工作是不是得還回來？」

錢家二嫂連忙也說：「是啊，這原本就是錢家的崗位，總不能讓給老顧家吧？」

顧明南脾氣好，也不了他們這麼怪氣：「你們胡說什麼呢，我兩個妹妹都要參加高考，誰稀罕搶一份工作。」

「們也都去啊……那這花銷不吧，誰出這份錢？」

錢曉茹的臉都黑了，原本都想好了，老顧家的況特殊，把孩子放在娘家肯定讓人說，哥哥嫂嫂也會有意見，既然這樣，他們可以拿點錢出來，如果考上了，工作也可以讓給他們。

誰知道這可倒好，還沒開口，家裡人倒是要上了。

「大嫂二嫂，你們這話就沒意思了，我自己的工作我給誰就給誰，總歸不會給讓我氣的人。」

錢曉茹板著臉道。

錢家大嫂訕訕道：「說你幾句你還生氣了，曉茹，你都這麼大年紀了，孩子都生了倆，去參加高考也不怕人笑話。」

錢曉茹冷哼道：「我要不去參加高考，你哪兒來的借口讓我騰位置？」

眼看兒跟媳婦又要吵起來，錢母出面打圓場：「行啦行啦，阿南的兩個妹妹我是知道的，腦子靈活會讀書，們去參加高考那還不是十拿九穩。」

「你們倆也是，怎麼不盼著你們妹妹好，難道不好你們能得什麼好不？」

一頓飯最後還是不歡而散。

錢母年紀大了，心也了，反倒是勸兒：「你也別老跟們吵，吵贏了吵輸了都不面。」

「要不是們故意找茬，誰想跟們吵。」

錢曉茹委屈道：「這還當著阿南哥的面兒呢，說的他就圖我一份工作似的。」

錢母低聲音問：「曉茹，你真要去參加高考？」

「媽，你也不同意嗎？」

「最近恢復高考的事鬧得厲害，工廠那邊發了話，說要去參加高考的，一律都要先辦理停職手續，你可想好了，停職容易，再想要恢復就難了。」

錢母心底其實也覺得兒瞎折騰，現在的日子過得好好的，幹嘛非得去參加高考。

別人高考不就是為了回城，或者一份工作嗎，可兒已經有了，何必浪費這個時間。

「媽不怕別的，就怕你竹籃子打水兩頭空。」

錢曉茹笑著說道：「怕什麼，就算停職之後沒法再回去，阿南哥也會養我的。」

錢母被秀了一臉，瞪了眼兒：「你啊……阿南真的同意你去？」

「還是阿南哥勸我的，說想試試就去，不用還害怕失敗。」錢曉茹拉住母親的手，「正好我那兩個小姑子都要參加，我跟們一起還有個伴兒。」

錢母確定顧明南也同意，倒是不反對了，還說：「還是你當初眼好，一眼就瞧中阿南了，這年頭跟他一樣疼媳婦的男人是稀罕貨。」

尤其是顧明南不但在外能賺錢，有本事，在家還能幫忙帶孩子，做家務，雖說小夫妻倆也有小吵小鬧的時候，可兒嫁過去之後臉紅潤，整天都帶著笑，可見是沒委屈。

錢母當年擔心的事都沒發生，心底慶幸無比。

「既然你要參加高考，那就把阿小月放我這兒，媽替你看著，你就專心致志準備考試。」

錢曉茹笑著抱住母親的手：「媽，我就知道你最疼我。」

錢母見撒還是一副小兒的態，笑著說道：「你啊，也就仗著我們疼你。」

恢復高考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世界，一時間有人歡喜有人愁。

許多知識青年已經離開學校太久，有些人基礎差，甚至連高中都沒讀過，甚至連初中沒畢業都不。

好一些的，高中倒是讀過，可這些年的高中**大於真材實料。

他們最、最希的，就是複習迎考的學習資料。

這時候人們才發現，十年的時間造了怎麼樣的毀滅災難，世面上別說複習資料了，連完整的整套課本都難尋。

顧三妹上班最後一天，回家就抱怨道：「也不知道誰瞎傳出去的消息，說在回收站看見過以前出版的《數理化自學叢書》，今天天不亮就有人守在門口，我解釋了也不聽。」

一群人愣是把回收站翻了個底朝天，結果可想而知，如果真有的話顧三妹早就帶回家了，哪兒還等得到他們。

顧三妹瞧著他們希而來，失而歸的模樣，心底也有些，心底再一次謝起顧明東的未卜先知。

《數理化自學叢書》遭到了批判，早就被斬草除的銷毀了，或許有一二殘餘，但也早早被扔進了廢品站，現在哪兒還有蹤影。

倒是在遙遠的上海，印刷社加班加點的出版這套叢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