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日剿滅盜匪,近兩百尸首已到五城兵馬司手中,在天子腳下出了這樣的大案,五城兵馬司和京營都張萬分,馬上加強了京師的控制,進城出城的百姓到嚴盤查,刑部、三廠一衛探馬迭出,四下打探消息。
朝廷不愿讓百姓在年節之時聽到大群盜寇夜襲朝廷重臣的消息,以免人心浮,但是這一來反而起了反作用,民間各種版本的奇聞傳的天花墜。
待高老莊訪親探友的人一出去,故事漸漸統一,都說有北方來的大群盜匪,個個都是高來高去的綠林好漢,可以以一抵百,昨夜他們找上廠作,在廠數千番子的迎戰下已經全軍覆沒,又說那死去的盜匪頭目名楊虎,高丈二,虎背熊腰,獨自一人殺死了上百名廠番子,最后被神火槍打了篩子,這樁新聞了小年里走親訪友的百姓們最熱門的話題。
依著柳彪、楊一清的意思,恨不得將整座高老莊都變軍營,以防楊虎夫妻去而復返,但楊凌卻堅決不允,漫說今日小年,百姓們走親訪友,縱然是平時,也沒有限制百姓出的道理,這里是高老莊,不是輯事廠,是威武伯住在莊子里,卻不是莊子里的人住在廠里。
柳彪二人迫于無奈,只好外松,村中來往探親的百姓雖不絕,也沒有人上前盤問,但是威武伯府四周卻布人手,嚴加警戒。
昨日路坳里被槍打死的盜匪尸全被抬了回來,里邊沒有楊虎的影,巳時三刻錦衛北鎮司邵節武派人送來消息,他們抓到一個傷逃逸的大盜,那人悍不畏死,卻不了錦衛花樣百出的酷刑,在咬舌自盡未果,用了兩種酷刑之后,便氣息奄奄的吐了實。
昨夜楊虎逃過一難實是天意,原來楊虎大上中了一箭,惡斗中傷口撕裂流不止,沖出包圍圈奔出三里地,以他壯悍的也承不起了,邊四個親信只好扶著他在路邊墳塋地里藏起,包扎了傷口等兄弟們去取了馬匹回來。
不料這一等卻等來一陣約約炒豆般的響聲,一個大盜悄悄潛去察探,彭繼祖正領著士兵興高彩烈地收斂尸、整理馬匹了。這大盜見勢不妙,立即返回稟報楊虎,幾人落荒而逃。
清晨時他們逃進一個不知名的小村莊,搶了三匹騾馬,兩個親信伴著楊虎逃之夭夭,剩下兩人分散逃逸,這人慌不擇路,被錦衛發現可疑,略一盤問這大盜便暴起傷人,殺傷了六七個錦衛終因寡不敵眾被抓了回來。
楊凌聽了消息料想楊虎最大的可能是逃回老巢,便吩咐手下通知刑部,他們行文霸州,令地方府嚴查此案,這事安排妥當,楊凌才回到府中迎接、款待今日邀來赴宴的客人。
雖說京師外劍拔弩張,楊府卻喜氣洋洋,吳杰、黃奇胤、于永、彭繼祖、連得祿、馮唐乃至將守衛安排妥當的柳彪、楊一清濟濟一堂,這些都是楊凌在廠的骨干,為楊凌鞍前馬后,竭盡綿力,廠才能發展如此之迅速。
半年多的雨腥風、并肩作戰,這些人同進同退,如今儼然已是牢不可摧的一個利益團,楊凌對他們已信賴有加。
吳杰、黃奇胤、于永都攜了家眷,吳杰膝下無子,只攜了夫人同來,黃夫人帶了小孫兒,于永長已出嫁,把夫人和二兒、三兒都帶了來。原神機營的三位都司家眷皆在外地,平素就住在山上,偶爾進城去花街柳巷一番溫滋味,要來赴宴倒方便的很。
韓娘和玉兒、雪兒平時隨意的很,淡淡梳妝,家居裝飾,頂多在耳上戴粒珠子,今日客人盈門,們也華服盛妝,陪在楊凌側,如花之、如玉之潤。
黃夫人、吳夫人、于夫人年過半百,舉止知禮,見了三位朝廷的誥命夫人,連忙上前大禮參拜,倒把三個小妮子窘得俏臉緋紅,慌忙上前將們扶了起來。
于永夫人也是目人,高鼻深目,滿頭金發,京師目人并不見,除了韓娘,這些子個個都見多識廣,并不以為奇,可是這位于夫人兩個尚未出閣的兒娉娉婷婷地立在母親后邊,就乍眼了些。
們個頭高挑兒,比高文心、綺韻兩位姑娘還出小半個頭去,一頭金發,面上都覆了輕紗,只出一對顧盼嫣然的深藍眸子,薄紗下的瑤鼻櫻若現的更增麗。
這對姐妹穿著對襟窄袖羅衫,外罩五彩織綿的比甲,下邊竟是一條淡青瘦長,把那人材襯托的婉,瘦長下修長飽滿的大曲線顯得極為夸張,略一走間髖部輕輕擺,竟是一妖嬈,直扎進人的心脾里。
明朝時人出門喜穿比甲襦,出門穿瘦長或寬口的極,能見到一對這樣異國風人穿的更,蘇三、雪里梅暗起爭勝之心,可是那的下、似乎比自已大了一倍的圓月上,那妖嬈的腰肢兒細的讓人眼紅,不讓們暗暗慚然。
們可不知這對姐妹用了能勒得人斷氣的束腰,要不然那腰再如何纖細又如何比得了們的小蠻腰。楊凌將他們笑迎進來,綺韻、高文心也笑盈盈地迎上來,和韓娘一起,一邊和客笑答應對著,一邊引導們穿過側廊徑引到后宅去了。
楊凌陪著八人進了中堂,火盆里炭火嗶剝有聲,摻雜香料的上等好炭燃得滿室幽香,管家早排好了桌椅,
眾人在椅上談笑坐定,飲茶談敘片刻,楊凌含笑起道:“吳老、黃老、各位兄弟同仁,楊某得諸位鼎力相助,如今廠才能干的轟轟烈烈。今日小年,楊某將諸位好兄弟請進府來歡聚一堂,是為了表達楊某對諸位同僚的敬意和謝意,但愿你我兄弟把臂同行,今后建功立業,我們的廠........”。
他一指那炭盆中紅紅的火焰道:“我們的廠在你我共同努力下如這炭火一般,紅紅火火,蒸蒸日上”。
連得祿大笑道:“廠督太客氣了,廠若沒有您主持,哪有今日的威風?卑職有時回神機營去逛逛,那些舊日同僚袍澤見了卑職都敬畏羨慕不已呢,跟著大人您干,絕對錯不了”。
堂上一片轟堂大笑,彭得祿著大肚子一本正經地點頭道:“這話不假,其實卑職初見大人時,見大人登上點將臺,氣宇軒昂、威風八面的,就覺的大人絕非池中之,老彭眼果然不差”。
他這正兒八經地一說,連一向木訥言的馮唐也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,楊凌笑地看他一眼,揶揄道:“不見得吧?本當時被鮑參將詰難,領著你們大禮參拜柳千戶,本登上點將臺時,我瞧你老彭好似還不愿跪下去呢,莫非是肚子太大,跪著困難?”
彭繼祖被他說的老臉一紅,一聽最后一句忙一拍肚皮道:“正是正是,廠督英明,卑職全是這肚子礙事,嘿嘿,是大肚子礙事”。
“哈哈,眾人笑聲更烈,柳彪、楊一清聽了也不慨萬千,男怕錯行、怕嫁錯郎啊,不過是半年前,自已還是一個小小的錦校尉,自跟了楊凌,可是飛黃騰達,如今就是錦提督見了自已也要禮遇三分,這千戶之職旁人熬上三十年也未必升得上來呀。
楊凌等大家笑聲稍歇,又道:“二檔頭是人,不便與大家飲酒,現去后院陪伴夫人了,咱們不用........”。
彭繼祖扯著大嗓門兒笑道:“不在才好,上回去廠子里逛了一圈兒,那雙桃花眼瞟我一眼,害得我我老彭就心里跳,整整一天都沒靜........”。
旁邊連得祿左肘一抬,砰地一下撞中他的右脅,把個老彭撞得一栽歪,悶吭了一聲才倒過氣兒來道:“你個麻子連,還沒喝呢就耍酒瘋,你撞我干什麼?”
連得祿眉弄眼地道:“不小心,純屬不小心,哈哈,一會兒兄弟自罰三杯便是”。
柳彪、楊一清忍不住低著頭悶笑,吳杰著胡須微笑著瞟了楊凌一眼沒有作聲,楊凌見于永側著子和彭繼祖耳語了幾句,老彭一張胖臉頓時漲了豬肝,忐忑不安地瞟向自已,不覺也尷尬起來。
這種事擱到現代社會也是人們樂此不疲津津樂道的談資,何況那時代重用一個人,這人又風萬種千百的,豈會沒有風言風語傳出?
楊凌干咳兩聲,裝作沒有看見,繼續道:“另外,本再向諸位介紹一位朋友,漢超!”
伍漢超從書心閃出來,抱拳向眾人團團一揖道:“伍漢超見過諸位大人”。
眾人見是楊凌親自引見,不敢大意,連忙起見過,楊凌示意伍漢超座坐下,笑道:“漢超是都同知伍文定大人的公子,武當山掌教真人的親傳弟子,允文允武,一藝業十分了得。
廠甫立、人才急缺,本督求賢若,幸而結識漢超,他已答應攘助本督、加廠共事,今后漢超就是諸位的同僚了,今日你們先見見面,以后我們就風雨同舟、共濟患難了”。
楊凌說完一拍手,家仆們魚魚貫送上菜肴,一時水陸八珍,饌果俱列,十分盛。致的青花細瓷盤碟,一碟碟擺放到平潔的桌面上,小婢盈盈上前將酒盅一一斟滿,退在一旁侍侯。
楊凌舉杯起道:“酒筵之上,不論職位尊卑,在座以黃老、吳老年歲最長,我先敬兩位長者,再敬彭、連、馮等諸位兄長,今日咱們務必盡歡,不醉無歸。”
黃奇胤、吳杰趕忙站起,拱手謝過,眾人都隨楊凌起向他們敬酒,兩位老者楊凌如此禮遇不激萬分,二人仰脖飲盡杯中酒,向眾人亮了亮杯底才含笑落座。
楊凌也一口飲盡杯中酒才徐徐坐下,今日這酒綿甘醇,口齒頰留香,是地道的西酒,乍喝起來好似勁兒不大,綿綿的余勁兒卻不小,楊凌不勝酒力,干脆開門見山,先敬了兩杯,就放任彭繼祖等人胡吃海喝,吆五喝六起來。
酒過三巡,菜過五味,吳杰側了側子,低聲問道:“大人,聽說上午錦衛捉了一個網的大盜,特意跑來向您報訊?”
楊凌驚笑道:“吳老的耳目越來越了得了,鎮司衙門跑來個人,你馬上就知道底細了,是的,邵節武確實派人來過了,說起這事,我倒想起件事來,吳老的偵緝方向似乎著重放在文武員上了,民間的消息雖然大多荒涎不經,其中細加注意還是有些很有價值的,楊虎一事我們直到現在還不了解太多底細,以后對這一方面也要多加注意”。
吳杰應道:“是,因為廠剛剛建立起報網,還沒有余力將手向各個角落,卑職擔心朝中還有員對大人不利,所以有意要探子們多把神頭兒放在朝廷上,天下的事我們漸漸也會注意的。”。
楊凌嗯了一聲,只聽吳杰又道:“錦衛聽說大人遇襲,緹騎四,最是賣力,為了抓捕這個悍盜,傷了六七個人,大人可知錦衛為何如此賣力?”
楊凌目一凝,悄聲問道:“中還有別?”
吳杰神地一笑道:“禮下與人,必有所求,錦衛張繡原先攀附東廠,牟斌一派對他卑躬屈膝的行為極是不滿,所以牟斌掌權后刻意和東廠、西廠、廠保持距離,以保持錦衛不三廠節制,如今他費盡心機賣大人這個人,當然別有用心”。
楊凌替吳杰又斟上一杯,沉道:“嗯,這段日子錦衛同我們走的確實不遠不近,不過協助我們調查沿海吏、士族、豪紳巨富走私的事倒是不余力,牟斌、邵節武如此盡力幫我們抓賊,有何用意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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