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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劍來》 第一千二十五章 但愿青帝常為主

崔東山將那些雕版悉數收囊中,再讓劉茂在此等候片刻,說是要去見個自家宗門的未來客卿。

年獨自走在大街上。

天上兔飛烏走,人間古往今來。

但愿青帝常為主,不教人間有落花。

一座古舊宅邸的祠堂,墻上掛著兩幅畫像,并無書寫名諱。

神案上邊,除了香爐,還供奉著幾本裝裱的古書,以青白綢包裹。

有個中年男人,相貌并無出奇,就是一裝束不常見,穿著一件雜衫,雜有綠、紅、月白和灰黑四

他敬過香后,將三炷香在香爐,也不轉,神淡然道:“既然是位上了山的修道之士,為何來山下做賊。”

房梁那邊,探出一顆腦袋,“梁上君子也是君子嘛。”

原來藏著個國字臉的年,穿白,他被發現行蹤后,一個翻滾,摔向地面。

只見那白年落地時,好似一個崴腳,先繃著臉,然后好些吃不住疼,驟然間抬抱膝,金獨立,上嗷嗷著。

那個文士皺眉提醒道:“肅靜。”

國字臉年拍了拍肚子,“有點了,不知這兒有無飯吃,白米飯就行,不用酒菜,我這個人,最能將就了。”

文士默不作聲,只是安安靜靜看著這個份不明的不速之客。

年嬉笑道:“不過最好是那種過勞苦的柴燒的飯,比如拆了舊車腳,不知道你這邊有沒有?”

文士瞇眼,臉沉,死死盯住這個看似口無遮攔的年。

年卻是雙手負后,向墻上的一幅掛像,“咦,這麼巧嗎,竟然剛好供奉著公曾先生,好大呢。另外這位的份,容我猜猜看。”

“都說好紙可以長壽千年,事實又是如何呢。書籍保管不當,蟲蛀,紙張發霉等,都屬于小劫,書樓走水,輾轉售賣途中,被某些迂腐文士,拿來陪葬等等,屬于中劫。倒是兵戎,以及朝廷下令銷毀書,這些才是書籍的大劫數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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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到這里,年視線下移,向桌上那幾本古書,“每一本古書,若能夠傳承幾百年,不是鬼神庇護是什麼,對吧?”

年繼而收回視線,轉頭向那個文士,微笑道:“你也算是不折不扣的有功之臣了,好歹替桐葉洲留下了一部分文運。”

文士自嘲道:“自保而已,談不上有功。”

崔東山點頭道:“當然只是與你說句客氣話,我家先生教誨,出門口甜能當錢。”

崔東山自顧自點頭道:“出門在外,給人幫個忙,搭把手,幫人力氣不值錢,何樂不為。”

文士扯了扯角,說道:“看來道友有個好先生。”

“家中有仙佛,日用有真道。如芝蘭之室,琳瑯府,耳濡目染,即便不圣,也能賢。”

年雙手撐腰,哈哈笑道:“我家先生也是從家鄉老人那邊聽來的不花錢道理。”

文士說道:“道友若是說完了,那我可就要下逐客令了。”

崔東山擺擺手,“沒呢,還早呢,講功勞,我只論事不論心,論心萬古無完人嘛。”

“與屠子買一般,上了秤,足斤足兩,一個收錢,叟無欺,一個買。”

“只有講到讀書人做學問,才需論跡又論心。”

文士聽著那個古怪外鄉人的古怪話,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:“你是誰,有資格在這里論功行賞?”

崔東山眨了眨眼睛,“他來過這里,你也見過他,對吧?”

文士笑問道:“莫名其妙,沒頭沒腦的,道友到底在說些什麼。”

崔東山揮了揮袖子,埋怨道:“咱們都是讀書人,飯可以吃,話可不能講,警告你別說話,我這個人脾氣不好,小心一語讖啊,真讓你沒頭沒腦了。”

文士笑呵呵道:“不管你是何方神圣,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,說吧,找我有什麼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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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大道腳的緣故,雖說打架本事可以完全忽略不計,但他還真不怕一位大修士的糾纏,打不過就逃。

尤其是現在這個世道,桐葉洲重新返回文廟之手。

他也不覺得一位山巔大修士,膽敢在如今云巖國的京畿之地肆意妄為。

年從袖中出一把玉竹折扇,雙指擰轉,啪一聲打開,扇面寫有四個大字,以德服人。

“今天冒昧拜訪,就是有個小請求,跟你打個商量。”

“道友請說。”

“以后跟我混,保管你這般大道腳的,也能吃香喝辣。”

“我若是不肯?”

年轉過扇面,也是四個大字,不服打死。

文士一時語噎,沉默許久,冷笑道:“道友口氣不小啊。”

崔東山輕輕揮竹扇,“當年他站在這里,有沒有說什麼?”

文士反問道:“你是某座書院的君子賢人?”

崔東山眼神哀怨,好似委屈萬分,“好端端的,干嘛罵人。”

文士瞇眼道:“道友倒是言語風趣。”

“你真不認得我?”

“不認識,也不想認知。”

“我是東山啊!”

文士愣了愣,東山?青萍劍宗的那個崔東山?

畢竟能夠一路找到這里的修士,必然不會是尋常練氣士。

云巖國京城那個在今年二月二龍抬頭那天,臨時組建而起的祖師堂,專門是為了開鑿一條大而起,在祖師堂那邊擁有兩個席位的,屈指可數,只是作為共同發起人的那幾個勢力,比如玉圭宗,供奉王霽,還有一位輩分極高卻在外籍籍無名的老祖師。

當然還有那個橫空出世的青萍劍宗,分別是泉府掌舵人種秋,以及景星峰峰主曹晴朗。

不知為何,作為首席供奉的大劍仙米裕,竟然將祖師堂席位,讓位給了年紀輕輕的曹晴朗,不知青萍劍宗那邊是何安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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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如此不把一位劍氣長城出的大劍仙不當回事嗎?

那個有“米攔腰”綽號的米裕,對此當真不會心懷芥

崔東山合攏折扇,笑瞇瞇道:“只要你答應我的邀請,我便可以反過來答應你一件事,作為見面禮。相信我,那可是一件讓你心心念念幾千年的事,定然讓你得償所愿。”

“哦?莫非崔宗主還能讀心?”

“讀心?沒有的事,我比較擅長猜人心思而已。”

這個由文運顯化而生的云巖國讀書人,笑道:“說說看。”

崔東山說道:“以后帶你去趟中土文廟,與經生熹平切磋學問。”

“當真?”

“當真,必須當真!”

崔東山拍脯震天響,“我家先生,與那經生熹平,可是相見恨晚的忘年,摯友!”

文士沉片刻,說道:“容我考慮考慮。”

崔東山點頭道:“理當如此。”

文士突然問道:“你就不怕我與他有所勾結?”

崔東山唉了一聲,“你這種邊角料,也太高看自己了。我之所以問這個,只是好奇,他當年站在這里,有無默默流淚,哭得稀里嘩啦。”

崔東山連忙為自己辯解,“別生氣啊,我這個人說話直,刀子豆腐心呢。不信?”

年呵了一口氣,滿滿的臭豆腐氣味。

文士啞然。

崔東山拿扇子輕輕敲打肩膀,笑了笑。

蠻荒文海周,苦于人間無知己。

據說,只是據說,很多年前,離鄉的浩然賈生曾經站在倒懸山,長長久久,獨自北家鄉。

崔東山突然手擋在邊,“既然是自家人了,必須與你打個小報告,有蟊賊了你的雕版!可恨可恨,我們去打他一頓?!”

————

玉宣國京城,永嘉縣。

一條巷弄,有道士驀然停步,向一小院,輕輕咦了一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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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個借著月亮、正在編織簸箕的年,耳尖,先是嚇了一跳,等到轉頭向陋巷那邊,越過低矮的墻頭,瞧見了那個悉的面孔,黝黑年滿臉意外,不敢置信,喃喃出聲道:“吳道長?”

道士捻須而笑,“又見面了,純屬巧合。”

年趕忙放下手中編織一半的簸箕,起來到矮墻邊,驚喜詢問,“吳道長這是?”

三更半夜,大晚上的,吳道長總不能是來此賞月吧?

道士環顧四周,沉聲道:“近期京師有妖作祟,道行不淺,橫行無忌,擅長匿逃遁之,今夜貧道就是一路追蹤對方履跡至此,不曾想還是給它逃了,對方敢在一國首善之地,天子腳下,如此招搖過市,目無法紀,貧道自然不能忍它了。一般懂點法皮的修道之人,無力對付,呵,可既然到貧道,算它這趟下山出門,沒翻黃歷了。”

年茫然。

道士見此,便換了一番通俗易懂的市井白話,“有個的妖怪,下山害人,貧道要捉妖,替天行道。”

年瞬間眼神熠熠,果然果然,被自己猜中了,這位一看就很仙風道骨的吳道長,絕不是只會算命掙錢,真是那種可以降妖除魔的神仙!

黃泥院墻不高,雙方就隔墻對話。

年矮小消瘦,巷道士材修長,高了一頭。

年憂心忡忡,低嗓音問道:“吳道長,那妖逃遠了,會不會害人?”

“貧道既然已經現,與它過過手,它已經知曉厲害了,今夜定然不敢在京城頭了,只會找個地方乖乖躲藏起來。”

道士灑然笑道:“況且只是暫時被它逃離視野了,貧道自有幾手獨門仙法,保證在天亮之前拿下它,十拿九穩。這就逃得過初一,逃不過十五。”

背過手,蹭了蹭麻布衫,壯起膽子,赧道:“吳道長里邊坐?”

道士嗯了一聲,“也好,就與你蹭口水喝。水不用燒煮了,有水缸的話,往里邊勺一瓢井水即可。”

年打開院門栓,領著道士進了院子,先讓那位吳道長坐在板凳上,他則立即去灶房水缸勺水,道士確實不講究,沒有坐凳子,只是徑直一屁坐在臺階那邊,輕輕出聲提醒年,說直接拿葫蘆瓢便是了,無需拿碗,等到年一路小跑過來,道士接過那只老舊的葫蘆瓢,仰頭就喝,抹了抹,歸還葫蘆瓢后,道士長呼出一口氣,笑道:“謝了。一瓢水即可。”

等到年將葫蘆瓢放回灶房再返回,道士笑道:“對了,一直沒問你姓甚名甚。”

年也沒有坐那板凳,學吳道長坐在臺階上,側著子,恭敬答道:“吳道長,我白云。”

道士點點頭,“姓白名云?確實是一個很好記的名字。”

陸沉的天地篇中,曾有“千歲厭世去而上仙,乘彼白云至于帝鄉”一語,大概這才是真正的無巧不書?

年猶豫了一下,低聲道:“不敢騙道長,其實白云只是現在的名字,我原本姓寧,寧吉。”

道士明顯有些訝異,哦了一聲,微笑道:“姓寧?很好的姓啊。”

沉默片刻,道士贊嘆道:“若逢天文錯,風霧不時,唯有修德責躬可得寧吉。寧吉,好名字。除了字面意思的寓意好,想來當年為你取這個名字的人,對你是寄予厚的。”

年愣了愣,然后繃著臉,低下頭,只是年很快就抬起頭,朝那位學問深厚的吳道長笑了笑。

這個名寧吉的年,他的眼神深,既有一種好似自怨自艾的傷,也藏著一種不為人知的謝。

陳平安拍了拍年的肩膀,笑道:“不過我覺得,取這個名字,可能都沒那種文縐縐的期待,就只是字面意思,僅此而已,就是希你無病無災,安安穩穩。”

也曾年過之人,再見某些年,如見自己。

原本還能勉強繃著臉的寧吉,聽到這句話后,霎時間便滿臉淚水,低下頭去,使勁點頭。

年憂愁與眷念,滿地月,流淌如水。

————

夜霧如紗,朦朦朧朧間,出現了一頭山君的廓,一雙拳頭大小的眼球,熒熒熠熠,攝人心魄。

這頭山君行走無聲,型巨大,齒高于人,大如牛。

一般來說,山中多蛇,只是這寺廟里邊的巡山行者,卻從無見到過大蟲與長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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