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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劍來》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頭頂三尺有誰

白登與銀鹿其實算不得如何投緣,只是在山中,總得找個聊天解悶的,否則實在是太憋屈了。

荊蒿與嫡傳弟子高耕住在一棟宅子里邊,今夜同在檐下,月夜閑坐,高耕小心翼翼詢問一句,師尊,我們難道就這麼耗著?

總這麼陪著那位陳仙君喝酒,好像也不是個事啊。

青宮山又不是什麼小門派,事務繁多,許多去年末議事堂既定的日程安排,早就滿滿當當了。

師尊還好,在這邊酒桌上還能聊幾句,可憐在流霞洲山上也算一方豪杰人的高耕,次次都是敬陪末座,別說每句話,就是每個字都得小心斟酌。現在的高耕,只覺得自己下山后,返回家鄉,興許數年之都不想喝酒了。

這里,奇人怪事太多了。

山腳的看門人,是個喜歡看不正經書的假道士。那個時常挑擔搬酒到宅子的漢子,好像是個武道境界極為可觀的純粹武夫,好像是驪珠天本土人氏,落魄山的上任看門人。

有個姓岑的子武夫,每天就在山路上練拳走樁,就算瞧見了年輕都從不打招呼。

每天早晚巡山兩趟的小水怪,竟是落魄山的右護法,一座上宗的護山供奉。

而那個黃帽青鞋、笑臉溫的年輕男子,時常陪著黑小姑娘一起。師尊說這位和藹可親的小陌先生,必定是一位飛升境劍仙,確鑿無疑。

還有一個腰懸綠端抄手硯的劍修,據說是年輕的嫡傳弟子,邊一左一右跟著倆“幫閑狗子”,一個是讓師尊都忌憚不已的“貂帽”,還有個路上見了高耕就喜歡故意桀桀而笑白發子。

這樣的一座宗門,高耕實在無法理解,更難鄉隨俗。

荊蒿與這位不材的親傳弟子,坐在據說是落魄山大管家朱斂親手編織的竹椅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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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著弟子的這句廢話,本來心還湊合的荊蒿就一下子滿臉霾,察覺到師尊的氣息變化,高耕立即閉

荊蒿何嘗愿意在這邊浪費,對那位對青宮山“法外開恩”的陳仙君,荊蒿早有決斷,務必敬而遠之,不曾想在這落魄山,每天至兩頓酒,起先次次與那倆都姓陳的“老哥老弟”敬酒,恨不得把酒碗放在桌下,低得不能再低了。約莫是如此一來,把青給整迷糊了,如此一來,就礙了陳仙君的眼,以心聲警告荊蒿一句,你怎麼不趴在地上敬酒……

沉默許久,荊蒿說道:“什麼陳仙君下山了,你再跟著我去跟陳道別。”

高耕點頭,有句話實在是不吐不快,以心聲說道:“師尊,這位景清道友,膽子真大,真是豪杰。”

大略算過,元嬰境水蛟的青,拍陳仙君的肩膀不下三十次,彎曲手指,呵一口氣,就真敢往陳仙君的腦門上彈去的。

荊蒿神復雜,“各有各命,羨慕不來。”

與好兄弟從集靈峰返回霽峰,分開后,使勁摔著袖子,打著酒嗝,路過一地,瞧見院門沒關,老廚子又躺在藤椅上邊晃著扇,一個人,瞧著怪可憐的。

陳靈均就晃到了朱斂邊,一屁坐在一旁竹椅,搖晃肩頭,連人帶椅子“走到”朱斂邊,故意張大,朝老廚子吐著酒氣,“老廚子,嘛呢,長夜漫漫,睡不著覺,哈,想姑娘啦?”

朱斂躺著不,只是拿扇驅散酒氣,“又跟陳濁流散步去了?”

陳靈均還在那邊自顧自掏心窩子言語,“老廚子,真不是我說你,有些事,咱們男人上了歲數,真就得認命,大風兄弟稍微捯飭捯飭,興許還能騙個媳婦回家,模樣嘛,反正也講究不來,大風兄弟有一點好,總說是個娘們就,沒啥要求,憑眼緣,看著順眼,過得去就行了,燈一黑,被子一卷,床就走路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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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斂輕輕搖晃扇,微笑道:“還有事什麼比沒要求更有要求,大風兄弟心氣高著呢。”

同樣是好飲酒之人,一般醉眼朦朧看世道,鄭大風是冷眼熱肚腸,有些人是純粹貪杯,人間有酒仙酒鬼之別。

至于陳靈均,大概屬于第三種。

只是別跟這個陳大爺講道理,都不是什麼左耳進右耳出,完全是不過腦子的。

朱斂問道:“這些天酒喝過癮了吧?”

陳靈均搖頭晃腦,“啥過癮不過癮的,喝多了吐,吐完了再喝,開心。”

先前與陳濁流久別重逢,哥倆都是敞亮人,陳濁流沒藏著掖著,說自己這趟洲游歷,就只是游山玩水,沒到什麼難事,就是這盤纏嘛,確實小有欠缺。

陳靈均聽到只是這麼點芝麻綠豆的小事,就松了口氣,替好兄弟高興呢,就像老廚子說的,今日無事,即是好事。

同時小有憾,自己空有十八般武藝,可惜英雄沒有用武之地,真要攤上事了,怎麼都要幫好兄弟好好出一口氣。

暖樹那個笨丫頭,這幾天表現不錯,端茶送水,炒下酒菜,送來蔬果……井井有條,都不含糊。

一來二去,也就跟陳靈均的那幾個朋友了,先前陳濁流就問一句,聽你們山主說你,尚未結金丹。可是有什麼難

陳暖樹只是笑著搖頭。

等到離開宅子,陳清流就又問青一句,不著急,你就不著急?

陳靈均大笑不已,哈哈哈,哈哈,哈。

笑著笑著就收聲了,撓撓頭。

陳清流笑瞇瞇說小丫頭是文運火蟒出,想要走水功,是不太容易。

陳靈均當時就有點奇怪,自家老爺竟然連這種事都說給自己兄弟聽了。

思來想去,陳靈均終于得出個答案,想來是老爺在自己的朋友這邊,故意給自己面子了?加上雙方都是讀書人,與陳濁流同樣一見如故,格外不見外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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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是老爺在場,自己不得先提三個?

陳濁流最后問陳靈均,以后陳暖樹哪天走水化蛟的話,需不需要他幫忙給小丫頭護道一程。

至于理由,就很陳濁流了,說是反正大家都姓陳,都是緣分,何況這幾天的酒菜,不能白吃白喝。

陳靈均立馬給逗樂了,本來是站在長凳上捧腹大笑,實在是笑得肚子疼,趴在桌上,一手敲打桌面,一手指向那個好哥們,就憑你?

然后陳靈均就開始給荊老神仙,白劍仙他們幾個番敬酒,就那麼把陳清流晾在一邊。

卻不曉得那幾個被敬酒之人,一個戰戰兢兢,笑容尷尬,小心翼翼打量陳仙君的臉,一個隨時可以去見自家老祖宗的,牙齒打本不敢瞧那位斬龍之人。這麼一雙酒桌上的難兄難弟,委實是有苦難言,景清道友,都是朋友了,為何坑我們。

“景清老弟,有沒有你怕的人,需不需要兄弟……幫忙,這個,嗯?”

言語之際,陳清流抬起手掌,做了個手起刀落的姿勢。

陳靈均最喜歡陳濁流這一點,上了酒桌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,跟自己一個德行。

真要計較起來,在老爺的家鄉這邊,哪個不怕?這麼多年來,陳靈均好像因為“言語耿直”而吃過的虧,一雙手都數不過來了?

如今每頓酒,都是憶苦思甜吶。

陳清流笑容玩味,“那就說了個名字,道號也行,比較怕誰?”

陳靈均下意識向荊蒿這種飛升境大修士,當然不是怕酒友荊蒿了,而是怕這些吃飽了撐著喜歡假裝自己是“路人”的老神仙。

只說當年在小鎮那座打鐵鋪子,為最后一任坐鎮圣人的阮鐵匠,瞅著就像個莊稼漢子,于是陳靈均心直口快,就鬧了個誤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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荊蒿給嚇了一跳。

景清道友,你他娘的瞪我作甚?!

陳靈均滿臉悻悻然,結果一想到某個人,不最怕的那個。

陳靈均就打了個哆嗦,趕喝酒驚。

怕,怎麼不怕。

化蛟之后,尤其是聽說那場中土文廟議事,對方現了,陳靈均就一陣頭大,如今一直揪心某事。

就憑自己的修道資質和勤勉作風,可別一個不小心就化作那啥真龍啊,到時候不得跟那位斬龍之人找上門?

只是這種事,說出口到底丟人了點,他臉皮薄,都不好意思跟老爺聊這個。

江湖經驗再老道,為人世再機靈,也扛不住三千年前那場斬龍之役的積威深重。

故而陳靈均心編撰的那部《路人集》的第一頁,就是空著的。

都沒敢寫上那人的名字。

后來干脆用了漿糊,將那一頁與封面黏在了一起。

好像如此一來,就都不用與那個傳說中的斬龍之人肩而過了。

那會兒在酒桌上,青反過來教訓窮書生陳濁流,不要覺得自己學了點山上仙法,上就總是嚷著打打殺殺,江湖不是這麼混的,咱們出門在外,要與人為善,求個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,曉不得,知不道?

陳靈均洋洋得意,“老廚子,我跟好兄弟談好了,回頭讓他請辛先生寫幫忙兩幅字帖,一幅算我留下的,送你了,如此一來,不會浪費你的人。另外一幅,讓老爺轉贈魏檗,呵,我會與老爺事先說好,別說是我的功勞,魏檗這人,矯,好面兒,知道是我幫的忙,估計要在肚子里嘀嘀咕咕,就算他得了件寶貝,也沒那麼痛快了。”

朱斂笑道:“你倒是做好事不留名。”

陳靈均雙臂環,眉眼飛揚,“跟老爺學的嘛。”

朱斂說道:“魏檗收到這份禮,就算明知道是你幫的忙,他還是會喜出外的。”

陳靈均忙著自己開心呢,就沒有嚼出朱斂這句話的言下之意。

朱斂知道魏檗此生仰慕之人,屈指可數,除了出亞圣府的劍客阿良,還有暫時不在山上、出去游歷的詞中之龍辛先生,以及某位被至圣先師說“好勇過我”的得意弟子,作為最早跟隨至圣先師的那撥遠古“書生”之一,此人曾經留給后世一句仿佛萬年長鳴的錚錚之言,“君子死,冠不免。”

陳靈均低嗓音說道:“老廚子,要說實打實的親經歷,你是不濟事,可上的大道理,總是一套一套的,你給說道說道,那個湖山派的高掌門,咋個待著就不走了,怎麼回事,可別是瞧上我家老爺了?如果真是這樣,我可不慣著。萬事好說,唯獨這個,不能稀里糊涂的。”

朱斂說道:“別多想,與男無關系,只是一個特別想要掙錢的人,突然進了金山銀山,眼花繚,總想要多摟點回家。”

陳靈均疑道:“到底啥意思,說得明白點。”

朱斂耐心解釋道:“高君如今是福地的天下第一人,雖說是名歸實不與的形,但是在蓮藕福地之,終歸是山上的執牛耳者,越往后,境界越高,就越有威,加上很有那種在其位謀其政的想法,便會擔心自己德不配位,所以到了這邊,如井蛙觀海一般,見什麼都是新鮮事,就想要了解更多的規矩,回去后好早作謀劃,盡可能多的聚攏山上勢力,將練氣士的人心,擰繩,最終為福地在落魄山這邊,爭取到更多的……自由。心是好心。”

如果沒有意外,高君返回福地,公子就會跟著共同參加一場“山巔”議事,把一座天下的規矩框架先給定下來。

小陌肯定會跟著,謝狗之前聽說有這麼一茬,就躍躍試,理由很充分,我不得給山主撐個場子啊。

“可以理解,高掌門確實有心了。”

陳靈均嗯了一聲,又問道:“那個鐘倩呢,聽說是咱家蓮藕福地的第一位金境武夫,不找山主老爺挨打就算了,就沒跟你這個同鄉,討教討教?”

如果說松籟國湖山派的掌門高君,是正統意義上的福地第一位金丹地仙,冥冥之中自有“天意”庇護,那麼第一位金丹境武夫鐘倩,無形中就有武運在,與那高君,兩人都是被老天爺青睞的幸運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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