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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劍來》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梧桐更兼細雨

小小云巖國京城,如今隨都是奇人異士,騰云駕霧的山上神仙,可謂藏龍臥虎。

再加上前來此地共襄盛舉的各國顯貴、將相公卿,一時間滿大街,只要外鄉人,都是有份的,大概相互間見誰都不好招惹?所以才會如此風平浪靜?只說那些呼風喚雨的練氣士,好似約定俗一般,很有默契,言行舉止都極其循規蹈矩,與山下百姓相安無事,至今云巖國刑部衙署那邊,竟是沒有收到任何一件糾紛需要他們去置。禮部和鴻臚寺員,在朝堂上更是開始變著法子與陛下邀功了。

一個開在陋巷里的蒼蠅館子,烤魚是招牌菜,幾張桌子都已坐滿。

館子里邊的食客,說話嗓門多大,多在談著輒幾千兩數萬兩銀子的大買賣。

說話聲音最小的一桌,點了份烤魚,還要了幾斤京師特產的薏酒。

先前一個看樣子是掏錢請客的家伙,專程跟著伙計去館子后院挑魚,挑揀瘦的,最后說是四人份,那條撈起的青魚不用太重。

不闊氣,一看就是兜里沒幾個錢的,難得出門下館子改善伙食。

此人一條踩在長凳上,整個人著,端碗抿了一口酒,小聲笑道:“聽說老祖親自領著吳瘦走了趟青萍劍宗?”

桌對面是一雙中年夫妻模樣的男,婦人微微皺眉,正在將那些用來點綴的香菜撥開,聞言嫣然笑道:“祖師爺明顯是幫著這個胖子奔著將功補過去的,不過依照靈角道友的脾氣,到了那邊,未必討著好,多半會水土不服。別的宗門仙府不好說,大人的門派,會是怎麼個風氣,我肯定心里有數。”

男人將那些香菜都夾到自己碗碟里邊,小聲說道:“咱們就別往吳胖子傷口上撒鹽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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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后男人補了一句,“這頓飯還得等他掏腰包呢。這廝為了不結賬,臨了裝醉,或是逃去茅廁,那是一絕。”

他與婦人,確是一雙山上道,分別名為陶弘行和羅巾,出包袱齋,如今負責桐葉洲事宜,至于對面那個青年修士,是桐葉洲包袱齋負責管賬簿、度支細目的賬房先生,郭曼倩,雙方既是一起掙錢、又是相互監督的關系。浩然天下包袱齋的開山祖師,張直先前在青衫渡那邊與陳平安說他們仨,對大人太過敬仰,不敢帶他們同行,容易把買賣談。當時陳平安是當一句生意場上的客套話聽的,其實沒有什麼水分。在來桐葉洲這邊之前,陶弘行與那些昔年去倒懸山做買賣洲渡船的船主、管事們,大多關系都很好,而郭曼倩自便是出某個中土神洲的頂尖豪閥世族,他所在家族就有一條洲渡船,而且就掛在他名下,所以對當年春幡齋那場劍仙關門的議事,從過程到結果,郭曼倩其實一清二楚,如今想來,雖不曾至,心神往之。

郭曼倩笑瞇瞇,焉兒壞,故意給婦人夾了一筷子魚,被陶弘行忙不迭一筷子打掉,瞪眼道:“可是你嫂子,給我老實點!”

郭曼倩收回筷子,放自己里嚼著,問道:“祖師爺真就這麼看好大鑿通之后的財源?換是我,就算可以由著子隨便花錢,恐怕都沒有這樣的魄力,足足六千顆谷雨錢呢。”

先前在青萍劍宗,那位祖師爺承諾可以拿出六千顆谷雨錢,不過其中半數,是張直的私房錢。

名義上,是青萍劍宗跟玉圭宗、大泉王朝等勢力,作為共同發起人,其實明眼人都清楚,其實就是年輕用了一個青萍劍宗的名號來牽頭,再來攢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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桐葉洲開鑿大,第一筆神仙錢,就是個天文數字。

青萍劍宗那邊,給了三千顆谷雨錢。玉圭宗的財庫,掏出了五千。

大泉姚氏,兩千,據說是與青萍劍宗和玉圭宗分別借款,無息。

皚皚洲劉氏,玄王朝郁氏,分別是一萬顆,兩千顆。

都已陸續到賬。

再加上包袱齋的六千顆。

此外,好像寶瓶洲披云山,那個喜歡舉辦夜游宴的北岳山君魏檗,前不久也掏出了兩千顆谷雨錢?

天下事,只要有錢開路,就難也不難了。

陶弘行佩服不已,“大手筆,大手筆,不愧是劉財神,出手不凡。”

原來皚皚洲劉氏除了出錢,還額外承諾在一年之,從數洲之地調渡船,會往桐葉洲這邊輸送三百條規模不等的山上渡船、符舟。

郭曼倩酸溜溜道:“劉財神既然這麼有本事,干脆連開船的仙師一起送過來啊,靈氣消耗的神仙錢,一并免了去。”

中土浚縣郭氏,與皚皚洲劉氏,在生意場上,是有過節的。不過各顯神通,郭氏技不如人,大致結果,就是后者輸掉了一個大王朝和幾個中等國家的財源。

從紙面上看,劉氏和郁氏出錢最多,而且據說都沒有立字據,只憑雙方口頭約定,屬于名副其實的君子之約。

再者按照約定,劉郁兩家,只掙本金的一,哪天收回本和得到那筆既定分紅,一條桐葉洲大,不管將來是那種細水流長積多的收益,還是賬面上令人眼紅的那種財源滾滾的暴利,反正都跟他們沒有任何關系了。

羅巾笑道:“這豈不是說,是陳的一個人,在劉聚寶那邊,就能值一萬一千顆谷雨錢?”

陶弘行點頭道:“值這個價。”

羅巾有些奇怪,“這都一個多月過去了,青萍劍宗的那條渡船自從在魚鱗渡靠岸后,米裕就一直待在渡船上邊,沒下過船,好像這位大劍仙故意把拋頭面的機會,讓給了賬房種秋和景星峰曹晴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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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曼倩笑容玩味,瞥了眼陶弘行。

劍氣長城的米裕,相貌皮囊,劍仙風采,那是真好。

陶兄你可得悠著點,聽說那位米劍仙,沾花惹草的本事,半點不比劍差。

漢子咧咧,滿臉無所謂,“漢子看俏,都是人之常,管不住心無所謂,管得住你嫂子的子就行。哪怕床上打架的時候,你嫂子滿腦子想著米裕,也沒啥。”

婦人眉眼含出兩雙指,使勁擰著自家漢子的胳膊,“死鬼!”

郭曼倩滿臉驚恐狀,倒了一口冷氣,趕彎腰,給陶弘行倒酒滿上一大碗,再諂笑道:“嫂子,你看我模樣可還湊合?”

婦人斜眼那青年,“瘦了吧唧的,滾一邊涼快去。”

郭曼倩端起酒碗,呲溜一口,“約好了啊,以后讓我來個當宗主耍耍,再出門,就有個可以顯擺的份了。否則每次回家參加祠堂議事,我都抬不起頭。”

上五境,就可以嘗試著與文廟報備,開宗立派了。

這里邊還有一個類似山下朝廷吏部銓選的過程。

只有上五境才能開宗立派,這是必備條件,卻不是說只要躋了玉璞境,就一定可以創建宗門的。

中土文廟那邊會有一個審核的過程,包袱齋不是沒有想過建立下宗,但問題在于,好像連包袱齋至今都還不是個宗字頭門派。

陶弘行一聽到宗門,就是長長一聲嘆息。

家家有本難念的經,別看包袱齋賺錢是多,但是真要說山上的地位,莫說是包袱齋,便是整個商家在浩然天下的聲,又如何?

當年商家差點直接被文廟從諸子百家當中剔除。錢能通神?在文廟那邊有屁用。

郭曼倩幸災樂禍道:“換我去青萍劍宗,都不用老祖師陪著,仙都山總歸是可以走上去的,總歸不至于在渡口那邊止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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羅巾提醒道:“趕吧,吳胖子來了。”

三人當中,其實是婦人境界最高。

一個斜挎包裹的胖子,進了館子,坐在郭曼倩邊,上埋怨著,“你們怎麼找了這麼個地兒,教我好找,換是酒樓,不是更寬敞些。一邊痛快喝酒,一邊欣賞京城夜景,豈不哉。”

郭曼倩跟館子伙計多要了碗筷,笑道:“嫌棄地兒小,那就喝第二頓唄。”

吳瘦坐在一旁,長凳頓時咯吱作響,“算了,我還跟兩撥人約好了的,咱們幾個回頭再約。”

請外人喝酒,談買賣,一切開銷,是可以與郭曼倩這個賬房先生報銷的,但是請郭曼倩幾個喝酒,可就得吳瘦自掏腰包了。

桐葉洲包袱齋這邊,跟劉聚寶、郁泮水他們一樣,虧了錢就當打水漂,掙了錢,同樣只收本金一的分紅。總計六千顆谷雨錢,在那座臨時組建的祖師堂已經到賬,未來這一收益,也就是六百顆谷雨錢,自然都是要落張直口袋的。而桐葉洲包袱齋這邊,當然也不算白忙活,即便不提賬面上的收益,只說將來這條大沿途,諸多渡口,不分新舊,都會建立包袱齋商鋪,按照祖師爺張直的授意,跟各國朝廷和當地仙府門派們商談此事,必須只賣不租,談定一錘子買賣。所以這段時日,陶弘行、吳瘦幾個,分頭行事,都在談這個事,幾乎每天都有好幾個酒局,從早到晚,連軸轉呢。

雖說包袱齋給的價格不高,簽得也是三五百年期限起步的長約,約定除非改朝換代,才會另議。但是各國朝廷、山上門派,能夠憑空多出一筆神仙錢,還能給自家渡口幫著聚攏人氣,對于各個窮得快要拴腰帶過日子的勢力而言來說,包袱齋愿意在當地落腳生,都是雪中送炭的好事,何樂不為。

包袱齋,明擺著是搶地皮了。

可就像張直的先前解釋一般,任何一座仙家渡口,有無個包袱齋,人氣是截然不同的。可與地主,互利互惠。

除此之外,得了這筆好似及時雨的神仙錢,山上管錢的財庫負責人,各國戶部衙門,兜里有了錢,腰桿就直,說話就氣。

羅巾輕聲嘆道:“且不說什麼功在千秋的好名聲,只說接下來十幾年之,整個桐葉洲中部,便是遇到兇年荒年,也不至于落個民不聊生,遍地殍了。”

郭曼倩點點頭。

這與歷史上某位以詩詞著稱于世的儒家圣賢,靠著大興土木賑災功,有異曲同工之妙。

陶弘行問道:“聽說那些個不問世事的山中野民,終于愿意出山了?”

關于木客一脈,這是包袱齋眾多修士們一個心照不宣的忌話題。

因為包袱齋的開山鼻祖,主人張直,就出木客一脈,而且屬于那種欺師滅祖的叛徒。

吳瘦小心翼翼說道:“好不容易吃個夜宵,就不聊這些煞風景的事了吧?”

郭曼倩了靴子,盤而坐,低頭瞧了瞧桌底下,還好,沒有那種見不得的場景。

桌底一只繡花鞋驀然一翹,作勢要踹他臉龐一腳,羅巾笑罵道:“狗眼想看啥?”

郭曼倩笑道:“這不是擔心嫂子跟陶哥不分場合的干柴烈火嘛,傳出去影響不好。”

吳瘦對此見怪不怪,嘿嘿而笑,夾了一大塊魚里,抿了一大口滋味略顯寡淡的薏酒,“也不知道是哪個吃飽了撐著的家伙,故意對外宣稱說大泉帝姚近之,山黃蕓,郁狷夫,還有皚皚洲的子大宗師,柳歲余齊聚此地,還有十幾號艷名遠播的仙子,也都到了云巖國京城,使得短短兩個月之,涌了一大幫花花腸子的修士和云巖國周邊數國的文人雅士。”

雖然吳瘦自打從青萍劍宗返回,在郭曼倩他們這邊,就一直故意表現得頗為志得意滿。

其實在那山外渡口,那位年輕,確實和氣,青衫渡的茶水……也是好喝的。

不過不知為何,現在吳瘦有句口頭禪,“容我緩一緩。”

郭曼倩,由衷佩服那個出貧寒的陳山主,白手起家,在不之年,就已經積攢下偌大一份家業,一上山一下宗。

一雙包袱齋的山上道,其中陶弘行是敬佩那位年輕在劍氣長城的所作所為,婦人卻是最欣賞陳平安的“懼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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