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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劍來》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梧桐更兼細雨

如今一些個小道消息,傳得有鼻子有眼睛的,經常大清早的,就可以看到那位二掌柜,獨自坐在寧府的大門口那邊。

館子外邊的小巷,來了個眉心有痣的白年,在門口那邊摔著袖子徑直走過,他驀然一個后仰,瞪大眼睛向屋,轉大步過門檻,嬉皮笑臉道:“人生在世,總有那麼幾件多管閑事的無用功,比如醫死馬,扶爛泥,雕朽木,勸-從良,請屠子放下刀,讓商賈賺錢別黑心。”

年進了館子,一掌重重拍在胖子的肩膀上,滿臉震驚道:“靈角道友,心寬胖麼,竟然還有心躲這兒喝酒?!”

材臃腫卻吳瘦的“靈角道友”,,道心繃,苦著臉轉過頭,干笑道:“崔宗主,哪陣風把你老人家給吹來了?”

崔東山笑道:“是不是離開青衫渡,每天吃好喝好,終于緩過來啦?”

吳瘦笑容尷尬道:“崔宗主說笑了。”

崔東山使勁攥住胖子的肩膀,“說笑了?靈角道友是在含沙影,說我為人輕浮?”

吳瘦連忙賠罪道:“不敢不敢,誤會誤會。”

崔東山挪步,再手推開吳瘦和郭曼倩,生生坐在長凳中間。

郭曼倩微微皺眉,沒說什麼。

關于這個本不知道從那個旮旯蹦出的“白年”,落魄山的下宗宗主,陳山主的嫡傳弟子……即便報靈通如包袱齋,還是找不到任何線索,前不久祖師爺張直還專門提醒他們幾個,不要試圖去尋找有關“崔東山”修行腳的蛛馬跡,對此人,保持敬而遠之即可。

所以今天被崔東山主找上門,除了吃過苦頭的吳瘦在心中暗自苦不迭,陶弘行幾個,都很意外。

“認得麼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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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抬起袖子,出三顆神仙錢,放在桌上。

是那三種山上錢,雪花錢,小暑錢,谷雨錢。

崔東山出手掌,一手指抵住一顆神仙錢,笑道:“我覺得你們都不認得它們,你們覺得呢?”

陶弘行笑道:“崔宗主覺得如此,那就是如此好了。”

既然有些人,會一見如故,極有眼緣。當然也有一些人,看著就不想見第二面,比如眼前這個故弄玄虛的崔宗主。

只是可惜了那位陳山主,怎麼找了這麼個親傳弟子當下宗的宗主。

那個口碑很好的大弟子裴錢也好啊,也對,是純粹武夫,無法在山上開宗立派。

崔東山彎曲三手指,輕輕敲擊桌上的神仙錢,笑嘻嘻道:“我家先生,一直堅信講理不舉例,等于耍流氓。那我就舉個例子好了,比如你們認得范先生,范先生卻不認識你們幾個,那你們和范先生,就不算認識,對吧?同理。”

郭曼倩冷笑道:“怎麼,這三顆神仙錢,就認得崔宗主了?”

崔東山一拂袖子,將神仙錢重新收袖中,“罷了,同鴨講,實在是教不會你們。若是張直在場,估計他就聽得懂了。”

連同那個道號松脂的男人在,總計有七撥木客開始下山游歷,在各洲選址,挑選落腳的地方。

聽說是商家的那位范先生親自登山,說服這幫木客打破祖訓,出山。

其實包袱齋也好,木客也罷。

在崔東山眼中,不過是為他人作嫁裳。

這個“他人”是兩人。

一是商家祖師爺,范先生。

二是皚皚洲通商天下的財神爺劉聚寶。

上次文廟議事,禮圣終于開口,等于打開了一層制。

使得諸子百家的祖師爺們,從今往后,各自修道登高,就再無瓶頸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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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終高度有多高,大道有多大,各憑本事就是了。

羅巾笑道:“如果青萍劍宗都是崔宗主這樣的高人,我與夫君這些年心心念念的落魄山,不去也罷。”

崔東山吃癟不已,好嘛,竟然被一個婆姨給拿了,欺負我最敬重先生,所以就搬出先生來嚇唬人?

好,我怕了。

畢竟如今是半個盟友。那就以誠待人,跟你們幾個,打開天窗說亮話,說幾句你們花錢都買不著的實在話好了。

“有些買賣,是注定不能掙大錢的。比如糧食。”

“知道你們包袱齋,都那麼有錢了,張直還那麼會做人,為何至今連個宗字頭都撈不著嗎?你們就不覺得奇怪?”

“錯就錯在前人歪德,你們這些后人跟著遭殃。記得你們早年包袱齋的二把手,賺錢太兇了,本事太高,什麼錢都敢掙,結果在文廟那邊就被記錄在冊了。此人早已被張直譜牒除名,所以你們可能都未必聽說過他的名字。可憐張直,不管事后如何補救此事,不管他親自去功德林那邊,如何找門路托關系,都不,結果就是三位正副文廟教主,一個都沒見著面。這種事,家丑不可外揚嘛,張直是肯定不好意思開口的,所以你們都不太清楚吧?”

“這就心腸不,掙不著錢。心腸太狠,守不住錢。真是苦了你們這些生意人哩,經手錢財如流水,嘩啦啦來嘩啦啦走。”

“只有最后一次文廟之行,張直總算沒白走,在功德林門口那邊,從經生熹平那邊,聽見了一句勸誡,前人栽樹后人乘涼。”

“所以這麼多年以來,包袱齋有幾樁買賣,是一直虧本的,老老實實從別財路找補回來。又有幾門生意,是也不的。”

“還好還好,不枉費你們祖師爺張直含辛茹苦,多年氣的媳婦,終于要熬婆嘍。只用三千顆谷雨錢,換個好口碑,劃算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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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曼倩側過,拱手道:“崔宗主真不是一般的見多識廣,連這些別家山頭的事和文廟那邊的幕,都能夠如數家珍?”

崔東山一本正經道:“這算什麼,我連你家那位德高重的老太君,跟皚皚洲韋赦的那點故事,早年是如何夢游鶯花天,怎就跟神出竅遠游的韋赦不打不相識,又為何最終老死不相往來,憾未能結,都曉得嘞。怕不怕?就問你怕不怕吧。”

郭曼倩一時語噎,連他這個浚縣郭氏的宗房子弟,都只是依稀聽說過些小道消息,跟這個崔宗主說的,不太一樣。家族部,都是說那位自號七十二峰主人的大修士,對自家老太君屬于一見傾心。但是家族當年正值風雨飄搖之際,老太君不愿留下一個爛攤子,遠嫁別洲,那會兒已是飛升境的韋赦,自然更不可能贅浚縣郭氏,才導致這樁山上姻緣未能圓滿……

至于那始終無主占據的鶯花天,是山上極負盛名的形勝之地,因為長河的流逝速度異于外界,故而天材地寶的孕育和生長速度,都要遠遠快于別的風水寶地。

也難怪會有大修士評價此地一句,“就這一畝三分地,隨便施點,澆點水,長出來的全是金子銀子。”

“跟著張直混,三天九頓,連個宗字頭門派的祖師堂座椅都坐不上,能有啥意思,如今我那邊,正是用人之際,很缺能人異士,我覺得你們幾個,都是有真本事的,不如跟我一起誠合作,披荊斬棘……不整這些虛頭腦的,反正就一句話,最實在的,哥幾個一起悶聲發大財?”

吳瘦眼觀鼻鼻觀心,一言不發。

這是過江龍上地頭蛇了?

到底是那位年輕的授意,還是崔東山自作主張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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陶弘行與郭曼倩對視一眼,俱是神凝重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?不小心上了一條賊船,船主就開始得寸進尺了?

霎時間氣氛凝重起來,還是羅巾打破沉默,率先開口問道:“崔宗主是在說笑話嗎?”

“是的!當然啊,不然我這麼公然挖墻腳,像話?”

崔東山點頭道:“老弟這不是看你們既不下筷子吃菜,也不喝酒,就想著逗個樂子,緩解一下尷尬氣氛嘛。”

郭曼倩幾個,心中都有個不約而同的想法,這個人腦子-有病吧?

吳瘦大致猜出幾位同僚的心思,你們才知道崔宗主需要找個郎中看病啊。

崔東山也不跟他們一般見識,說道:“我就不坐下來蹭吃蹭喝了,只說這盤四人份的烤魚,憑空多出個下筷子的人,你們可以不介意,反正我是過意不去的。我今天來這邊,就是跟你們商量個事,別張,芝麻大小的事,你們是爽快人,我也是有一說一的實誠人,馬上就可以談妥敲定的,小事,都可以繞過張直,比如以后我家山頭對外出售的貨,建造在桐葉洲大沿途的各地包袱齋,有一家算一家,都得專門騰出幾個貨架,幫忙賣東西,賺多是多,鋪子那邊不能,都是能夠讓人見了就挪不開眼、兩條走不道的鎮店之寶,大開門的尖兒貨,能幫你們吸引多的人氣?!當然了,你們幾個不用謝我,都是一見如故的朋友,談錢就傷了。如果你們一定要給錢,無妨,傷我的,小弟我倒是也能勉強接。”

這是在跟我們桐葉洲包袱齋,明目張膽收取保護費了?

“再者,包袱齋既然開門做生意,每天迎來送往,估計總能見一些個資質不錯的修道胚子,就勞煩諸位,幫老弟說幾句好話,引薦一二。其中若有年紀輕輕的天才劍修,那就更好了。”

“接下來這第三點呢,又分幾個小的注意事項,算了,站著說話腰疼,我還是坐下聊吧,咱們邊喝邊聊……”

好個崔宗主,你他娘的這也“商量個事”?

崔東山笑道:“鄰里和睦,比啥都強。”

羅巾說道:“不用聊第三件事了,我現在就可以直白無誤告訴崔宗主,本沒得聊。”

崔東山說道:“做買賣嘛,別意氣用事,漫天開價坐地還錢,有來有回,才有樂趣。”

陶弘行搖頭說道:“用不著。”

郭曼倩冷笑道:“今兒算是長見識了。”

吳瘦難得氣一回,“崔宗主誠意不夠,確實很難繼續聊下去了,不過買賣不仁義在,大家都別傷了和氣。”

崔東山問道:“真不聽聽第三件事?”

羅巾說道:“就別傷和氣了。”

這就是下逐客令了,提醒崔東山再聊下去,桐葉洲包袱齋跟青萍劍宗可能就要撕破臉皮了。

崔東山自顧自從兩邊吳瘦和郭曼倩,各取一筷子,再俯探臂,從桌對面拿來一壺羅巾手邊的薏酒,陶弘行前的一只酒碗。

年倒滿了一碗酒,再將一雙筷子,擱放在白碗上,微笑道:“我們今夜有魚吃,好兆頭,肯定年年有余。”

一個手持行山杖的“青年”走館子,笑道:“崔宗主,不妨說說看第三事,他們耐心不夠,我倒是愿意聽聽看。”

正主終于來了。

崔東山微笑道:“未來桐葉洲中部,大沿岸,幾十座仙家渡口幾十座包袱齋,你們吃得飽麼?”

張直坐在桌對面,笑問道:“怎麼講?”

崔東山說道:“不如讓這桐葉洲,一洲渡口皆有包袱齋?”

張直問道:“注意事項呢?”

崔東山說道:“比如讓一洲山河,各國京城亦有包袱齋。”

張直再問:“還有嗎?”

崔東山說道:“再比如同理,讓扶搖洲亦是如此。”

張直沉默不語。

崔東山笑道:“怕撐到?暫時吃不下的,可以余著嘛。今年余到明年,年年好過一年。”

張直笑道:“作得準?”

崔東山問道:“就不問我是誰?”

張直果然問道:“你是誰?”

崔東山掏出一把扇子,“我是先生的得意學生崔東山啊。”

張直笑道:“陳先生挑學生的眼,崔宗主選先生的眼,看來都很好啊。”

崔東山滿臉狐疑狀,“不是說反話?”

張直笑道:“真心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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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位相貌極為俊的青年修士,穿一件碧綠法袍,獨自走在燈火輝煌的京城,皮囊出彩,可謂雌雄莫辨,反正都當得起“人”一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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