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海鏡抱拳,使勁搖晃起來,滿臉燦爛笑容,道:“聽說我們以后就都歸陳先生管了,多多照顧,小子激不盡。”
陳平安微笑道:“好說。”
謝狗斜眼這位年紀不小了的子武夫,不太順眼,跟那個乙一樣,走一步路就晃好幾下脯,你們就不嫌累贅嘛。
改艷對這個傳授自己一門生意經的陳先生,顯然是最為真誠謝的,做買賣,果然還是陳先生最靠譜,今兒得再請教請教。
不過還先說了兩個新鮮出爐的消息。就像周海鏡說的,當了國師的陳平安,以后就是他們地支十二人的頂頭上司了,唯一的。
大驪朝廷剛剛得知,北俱蘆洲的北地第一人,劍修白裳,已經出關,功破境,如今是一位飛升境劍修了。
再就是正山那邊,宗主竹皇走了一趟滿月峰,手刃師叔夏遠翠,很快就召開了一場完全不允許他人說話的祖師堂議事。
相信寶瓶洲那些大仙府最新一期的山水邸報,銷量都會很好。
陳平安笑道:“跟我無關。”
至于白裳那邊,那場架是早就打完了,山上的消息相對滯后而已。
周海鏡們一個個眼神玩味。
此地無銀三百兩麼。
就像風雪廟的山水邸報所說,正山跟落魄山,關系老好了,否則陳山主會親自登門觀禮道賀?
接下來陳平安與們問了其余地支修士的修行近況,自然是有問必答,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。
整個寶瓶洲山上修士,可能就數余瑜幾個,最怕這個看似氣態和煦的年輕,甚至連正山劍修都沒法跟他們比。
改艷最后趕找個機會,與陳先生以心聲聊了點私事,詢問如何讓客棧的生意,好上加好!
陳平安哭笑不得,只是昧著良心說一句,已經很好,沒什麼建議了。
那個客棧的名聲,如今在大驪山上都快爛大街了,撈錢是出了名的心黑。
不過不得不承認,修幾乎都不愿下榻那座客棧了,男子練氣士倒是個個都了回頭客,畢竟養眼。
見改艷滿臉誠摯神,估計再不說句直白話,就要提出合伙掙錢再分賬一事了,陳平安只得說道:“改艷,我當時只是讓你稍微注意一點門面的講究,不至于客人登門,就跟進了座鬼宅似的,沒讓你這麼……走極端,怎麼想的,一口氣在門口安排那麼多的鶯鶯燕燕,你就有沒有覺得脂氣,太重了些?”
改艷神黯然,霎時間沒了掙錢的積極。
陳平安雙手籠袖,與改艷并肩而行在廊道中,繼續說道:“我當然知道客棧門口的那些年輕子,都是失去了譜牒份的背井離鄉之人,們境界不高,世清白,你會給們每個人一筆厚的薪水,們也都是自愿在那邊攬客的,嗯,除了大多數心存與你報恩念頭的子,說句難聽的,其中可能不乏有人想要釣個山上的金婿,其實沒什麼,總之都是人之常。”
改艷神好轉幾分。
陳平安笑道:“我隨便給幾個小建議好了,門口那邊只留兩個修待客,其余都分流到一私宅那邊去,一一個,負責與住的客人們單對單打照面,只要是在客棧主的仙師,在京城游覽、訪客等事務,們都可以幫忙,帶路或陪同,免費的。所以你就得讓們多悉京城的風、景點和特吃食,做到爛于心,如數家珍。再跟一些大酒樓事先談好分,從你們客棧過去的客人,在那邊的一切開銷,客棧得有,例如菖河的酒樓,就會很樂意你們拉客人過去,至于這筆錢,客棧回頭再跟們分賬,最好是每月一結,哪天分紅都比每月薪水更高了,們自然而然就會更加上心,而且們也可以借助這些珍貴的機會,跟山上門派和各路譜牒修士,越來越悉,好讓們借機經營自己的人脈。每宅子里邊,你都用點心,得有自己的特,文房清供,字畫古董,可以觀看鏡花水月的,諸如此類的,多多益善,每間屋子都擺放一些,當然切忌別太俗氣和繁瑣了,否則就會過猶不及,適得其反。而且在桌上放一本小冊子,對屋各類東西,都進行明碼標價,客人只要瞧見喜歡的件,就可以花錢買走。以后等到回頭客多了,客棧每次都詳細記錄任何一位客人的個人偏好,然后就可以看菜下碟,下次進了門,領著他們直接住風格各自喜好的私宅,那些個可以不把錢當錢的大主顧,你越是要肯打折,打得他們自己都不好意思。再就是推薦客人存錢在客棧賬房那邊,客人自己也好,他們的山上朋友也罷,住客棧,與你們報名號就可以了,他們從頭到尾,都不用從錢袋子里邊掏出一顆神仙錢,多多是個面子。還有你們花點錢,找幾家有山水邸報的門派,幫你們寫幾篇說好話的文章,在附近幾座渡口和某些山上渡船上邊,都讓人去主聯系一下,客棧尤其要跟長春宮打好關系,讓幾個價格最貴的宅子里邊,桌上都必須有一壇長春仙釀放在桌上。再就是注意招徠修登門,不能壞了山上的口碑,掙錢掙錢,如果掙不著子的錢,還怎麼掙大錢。那麼客棧就得有自己的鏡花水月了,你可以主去跟刑部衙門說一句,就說可以談合作,報酬就是給客棧無償借用一些風景優的螺螄殼道場,你不用多說什麼,他們自然懂的,借助客棧收集山上諜報一事,刑部那邊都是行家里手,他們會掌握好分寸,不至于砸了客棧的招牌。如此一來,飲食住行,客棧就都有各自的特了。”
改艷眼睛一亮。哇,陳先生的“隨便”,可真不隨便哩。
果然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!
謝狗以心聲說道:“小陌小陌,咱們山主做生意很厲害唉。”
小陌笑道:“你才知道啊。”
謝狗疑道:“是天生的?”
小陌說道:“當然不是,得行萬里路,讀萬卷書,見百樣人。”
陳平安抬了抬下,繼續以心聲說道:“其實做生意的真正高手,眼前不就有一個,你何必舍近求遠。”
改艷看了眼走在前邊的周海鏡,沒好氣道:“跟不對路,這娘們說話最難聽,煩死個人。”
陳平安笑道:“跟不對路,跟錢也不對路嗎?只要了生意伙伴,讓能夠每天掙錢,你看還跟不跟你拌說怪話。”
改艷試探說道:“那我試試看?”
陳平安點頭說道:“必須可以試試看。”
改艷神采奕奕。
陳平安說道:“改艷,我最后提醒你一句,認真賺錢是好事,但是別忘了自己的主業,好好修行。”
改艷使勁點頭,小心翼翼說道:“陳先生,客棧這邊的盈利,真不用分賬嗎,我良心過意不去呢。”
陳平安沒好氣道:“好好修行,爭取早點破境,比什麼都強!”
出了兵部衙署的大門,街對面就是鴻臚寺。
余瑜們幾個都告辭離去。
有些刺眼,姜尚真手遮在眉間,笑問道:“謝姑娘,聽說緋妃算是你的再傳弟子?”
謝狗咧道:“那小姑娘,連劍修都不是,我不認是什麼再傳弟子,何況也不認我這個師祖,兩邊都不認,什麼算不算的。所以之前在曳落河那邊打照面,我們都假裝不認識對方。容我猜猜看,是仰止那個婆姨,跟桐葉洲那棵梧桐樹大了?呵,一個個的,都欠削。”
姜尚真轉頭看了眼小陌。
小陌心生疑,與我何關?
謝狗了貂帽,問道:“山主,我能不能去找那個封姨敘敘舊。”
陳平安笑道:“隨意。剛好幫我捎句話給封姨,那趟百花福地之行,盡快就是了。你往返一趟,記得都別鬧出什麼靜,這里畢竟是一國首善之地,不宜招搖過市。”
謝狗笑哈哈道:“山主多慮了,我這個人就從不好面兒。”
小陌說道:“我就不跟著去了,不,跟沒什麼可聊的。”
謝狗形一閃而逝,悄無聲息。
但是陳平安那邊,還有個貂帽。
謝狗轉瞬間就來到了火神廟那花棚附近,瞧見了一個風萬種的婦人,正坐在老藤如龍蟠的葡萄架下看書。
讀書其中,字俱碧綠。涼風習習,清景無限。
謝狗環顧四周,用無比醇正地道的小鎮方言說道:“哎呦喂,可以啊,鬧中取靜,真會挑地方。”
封姨合上書籍,抬起頭向那個容貌的白景,嗓音糯道:“好久不見。”
謝狗用大拇指抹過鼻子,“別藏掖了,我都聞著酒香了,就是奔著這個來的。”
封姨無于衷。有酒沒酒,跟你白景有什麼關系。
飛升境劍修,又不是沒見過,事實上,多了去。
謝狗驀然一笑,雙手抱拳在前,晃了晃,滿臉諂道:“封姨,賞點酒水喝喝,口得很嘞。”
封姨措手不及,眼前這個“白景”,也太不白景了。
難道是與小陌一般,用了某種遠古神通,剝離出去了一部分心?
謝狗一屁坐在石桌旁,一只手按在桌上,手指流敲擊桌面,等著封姨拿出好酒來待客。
封姨起來到桌邊,問道:“陳平安怎麼說?”
謝狗咧,擺出側耳聆聽狀,“啥?!”
揚起一條胳膊,另外一只手探袖。
一只袖珍劍匣,藏在袖中。
匣有古劍名青蒼。
在遠古歲月里,這把短劍又別稱“青腸”,能夠讓人間道士們眼見此劍的劍,就要悔青腸子。
是劍是龍無二,出匣只是一線形。
傳言白景另有一把小劍,置于懷中,不示人。
封姨微笑道:“嚇唬我呢?”
謝狗抖了抖袖子,哈哈笑道:“不敢不敢,反正殺不了你。”
封姨幽幽嘆息一聲。
一別萬年,重見故人。至于是敵是友,好像都不重要了。
謝狗前傾,趴在桌上,攤開雙手,“這次醒過來,好像除了小陌,都很陌生。”
封姨笑道:“睡過他了?”
謝狗只是嘿嘿而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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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驪北境,一座巍峨高山,舊名白岳。
顧璨邊只帶著道號春宵的侍,師姑韓俏已經返回中土白帝城。
在一道的路邊行亭,劉羨與一個圓臉棉的年輕子,并肩而立,等著顧璨。
劉羨瞧著顧璨和那個子,他也不說話,就是在那邊嘖嘖嘖。
小鼻涕蟲可以啊,果然男人一有錢就變壞,如今出門在外都曉得帶個漂亮子了,會不會暖被窩?
要知道按照他們家鄉的習俗,只能等兄長完婚姻大事了,弟弟才能娶妻的。
顧璨都懶得跟劉羨說什麼,只是向那個來自蠻荒那皓彩的賒月,抱拳笑道:“泥瓶巷顧璨,見過未來嫂子。”
賒月笑道:“我如今化名余倩月,當然你私底下喊我一聲賒月道友也無妨。”
對顧璨的第一印象不錯,比某人強多了。
那侍施了個萬福,“奴婢靈驗,見過劉劍仙,賒月姐姐。”
當然認得賒月,不過賒月卻不認識這個家鄉晚輩。
劉羨笑瞇瞇看了眼自稱靈驗的子,至于什麼腳,境界,背景,都是無所謂的事了,抱拳還禮,客客氣氣笑道:“見過靈驗道友,幸會幸會。”
靈驗暫時還不知道輕重利害。
反而只是覺得劉羨比起那個年輕,相起來,估計會輕松些。
眼前這個龍泉劍宗的年輕宗主,絕對不是一位簡簡單單的玉璞境劍修。
看一眼就足夠了。
顧璨也不廢話,從懷中出一只木匣,拋給劉羨,以心聲說道:“你待的事,辦了。”
劉羨笑容如常,只是接過手木匣,隨意收袖中,大步流星,手一把摟過顧璨的脖子,輕聲笑問道:“費不費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