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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劍來》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江湖寂寥一百年

那麼終于流出幾分輕松神的,就更好理解了,按照如今山上的計算方式,練氣士是有以道齡論的。

如果陳平安是那種返璞歸真的練氣士,當年現南苑國的“年謫仙人”,真實歲數遠遠不止是年,說明他的修道資質,算不得太好?

但如果陳平安的道齡與容貌相符,只是在外界機緣巧合,不到三十年的短短歲月里,就在登山路上勢如破竹,是不是憑此也可以說明一點,興許我們這座天下的練氣士,不是天資骨差,而是只缺了幾本上界的籍道書?

那個始終不曾開口說話的東岳山君,淡然問道:“請教高掌門一事,我是不是可以這麼理解,名義上召集我們議事的,是湖山派高君,但是幕后主導此事的,卻是落魄山陳平安?”

高君十分坦誠,點頭道:“可以這麼說。”

趙巨然神如常,點點頭,又問道:“既然是議事,就有議題了,高掌門是否事先知曉大概容,只是不宜在信上明說?”

高君說道:“確實如此。準確說來,我并不是知曉,而是猜到容,落魄山希為我們這座天下,訂立某些規矩。”

趙巨然看著這位自家天下的唯一一位金丹練氣士,問道:“最后一問,高掌門是形勢所迫,不得不偏向落魄山,還是依舊偏心家鄉。”

高君神采奕奕,雙手抱拳,沉聲道:“只說此事,高君懇請山君只管放心!”

趙巨然笑了笑,點頭道:“就只是在此事上邊放心了。”

其實這尊英靈出的東岳山君,是在座各位當中,最不看好這場議事結果的,就怕費盡心思,今夜談來談去,都是一場空。

打過仗,走過戰場,一輩子戎馬生涯,雖然生前已經盡量遠離朝堂紛爭,但是對于那些坑坑繞繞,趙巨然其實并不陌生,自家手腕更是不差,才能功高震主卻不皇帝忌憚,君臣相宜,傳為談。生前戰功顯赫,后極盡哀榮,在當世的朝野上下以及后世史書,都被視為一位千古完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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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來南苑國的國師種秋,就一直將趙巨然視為文臣武將的最佳典范。

就在此時,宋懷抱突然收斂懶散神態,他的視線也不在兩位,而是滿臉肅殺氣息,雙手掌心抵住膝蓋,以心聲說道:“君不喪國,事不。高掌門,諸位山水同僚,既然如此,那我們就可以真正關起門來談正事了。”

高君微微訝異,還是點頭,選擇以心聲說道:“接下來的說話容,我希各位都能夠保,不外泄一個字。除此之外,我還會布下一道陣法,防止隔墻有耳,小心起見,再有請宮湖君,施展本命神通,起一場水霧,悄悄混淆島嶼周邊的水運和靈氣。”

宮花點頭道:“不難,島嶼周邊的秋氣湖水域,本就夜間多大霧天氣。”

高君從袖中出一只古樸素雅的黃木匣,以手指輕輕抹開一片小匣木板,陸續有一團團不同彩的亮懸空升起,先后一閃而逝,一出屋子便融,圍繞一座道觀的落花院緩緩旋轉。

“首先,我必須為那落魄山說句公道話,落魄山山主陳平安,此人并非高而道薄者,確有其超然的個人魅力所在。”

不得不承認,在高君眼中,那位與再次重逢,已非當初年容貌的青衫劍客,確有極個人風格的獨到之

“如果放在我們相對悉的江湖上,他完全可以被稱之為當之無愧的大宗師,武學武德兼備,極有宗師氣度和劍仙風采。”

“他先前曾經不請自來,我們湖山派,親自邀請我去落魄山做客。我跟隨陳平安到了那邊,也曾見識過他在自家山頭的一言一行,一山門風,道場氣象,都很符合我早年心目中一座仙府的形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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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所以是“早年”,是因為那場游歷天下過后,高君見過太多的神異古怪,覺得所謂仙府,定然是遠離人間仙氣縹緲的。

真正的山河主人,可將日月作道場,山川在庭院,五岳群山是那宅風水石,證大道得不朽的練氣士一座長生橋下,流淌著江河湖的萬千水脈。

宋懷抱滿臉無奈道:“高姑娘,我的高大掌門,咱們這才剛開始聊正經的,你就開始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了?”

洲微笑道:“即便是一場君子之爭,也不妨礙雙方各展所長,一拼高下,甚至是生死相向。”

先前原本氣勢最盛的玉牒上人,約莫是大略盤算過雙方實力了,手持那只被高君以玄妙法拼湊而的瓷杯,老者此刻反而有幾分示弱的嫌疑,“若是他真能夠坐下來好好談,雙方倒是不必徹底撕破臉皮,鬧到不死不休的地步。”

子湖君扯了扯角。

老家伙畢竟上了歲數,很不中用。先前的氣呢,這就了?

高君說道:“我們這邊有一座狐國,是早年落魄山從外界遷徙而來,按照外界的說法,暫時屬于封山狀態,譜牒修士不可輕易外出,狐國之主名為沛湘,是落魄山的譜牒修士之一。道行高深,亦是一位元嬰境神仙,雖說不擅廝殺,但是狐族的得道之士,往往神通特殊,極能蠱人心。此外除了隋右邊已經是一位陸地劍仙,南苑國種秋,他也為了落魄山的譜牒員,此外還有歷史上的那位魔教之主,盧白象。但是我在落魄山期間,未能親眼瞧見這兩位武學宗師。”

對于沛湘,高君是再悉不過了,幾乎次次在那個姓朱的老廚子院都能看到這位狐至極的狐國之主,目盼兮,好像眼中都是那個“只是朱改的佝僂老人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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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于朱斂如今也在落魄山一事,高君有過猶豫,最終還是不打算放在桌面上說。

主要是有兩種擔心,一種擔心是眼前水君這般,一心為報私仇,聽到朱斂這個名字就紅了眼,全然不顧大局了。再就是擔心玉牒上人這種,一聽說有朱斂這種喜歡殺紅眼、就要一人殺九人的武瘋子存在,而此人如今又在落魄山手握大權,那麼落魄山的行事風格就可想而知。今夜他們接下來的議事容,估計就很難不外傳了,說不定一離開秋氣湖,這位山君就開始當墻頭草,主聯系狐國沛湘?

宋懷抱笑道:“人心隔肚皮,口說無憑,我連自己都信不過,何況是在座諸位。所以除了高君,連同湖君宮花,還有我們五個當山神的,都需要與五岳或是四岳一湖,立下誓言,誰敢違反誓言,我就可以等著某人來幫忙驗證‘遭天譴’一事的真假和力道大小了。”

趙巨然看了眼這尊西岳山君,似乎對宋懷抱刮目相看一眼,率先點頭道:“如此可行。”

天邊玉鉤斜,清宵細細長。

子湖君雖然一直聽著高君他們所商議的大事,可終究有些心不在焉,稍稍抬頭,向屋外的空空院落。

百年空悠悠,可憐竹在,宮商角徽羽,皆是昔年聲。

朱郎何在?

如此教人牽腸掛肚。

既然死了,為何不能重活?再死一次!

將劉羨和顧璨送到了南苑國的大梁城,落魄山的老廚子就跟他們告辭離去,駕馭那條符舟去往一江湖別業的舊址。

憑著記憶,一通好找。佝僂老人收起符舟,雙手負后,站在深山野林間的一棟破敗宅子前,占地不大,當年主人花了些妙心思的討巧,一一都被黃土荒草掩埋殆盡了。朱斂回一眼來時路,收回視線,嘆了口氣,這一路走來,雜草叢生,視野所及,斷壁殘垣,朱斂腳邊是些隨手撿來而來的道上干枯木柴,老廚子蹲下,點燃一堆篝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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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年之后,山河依舊無恙,但是是人非,昔年家鄉,了故國故鄉。

距離上次朱斂在家鄉這邊,他以真實容貌,青衫仗劍走江湖,其實已經是百年之前的陳年舊事了。

南苑國京城一役,負重傷的朱斂,依舊能夠氣定神閑走在戰場上,只是臨了覺得無甚意思,就湊巧看到了那個藏藏掖掖、滿頭汗水的青年武夫,年紀不大,武學就不低,而且膽大心細,大概能算是那種敢想敢做、卻尚未形氣候的一方梟雄?反正就是那種不死總會出頭的年輕人。

老人與青年,天底下名氣最大的江湖前輩,與一個鋌而走險不惜賭命的晚輩,兩兩對視。

別說朱斂還能行無礙,只要這個武瘋子還站著,南苑國朝廷那數千銳披甲武卒,就依然不敢主往這邊湊近。

當時的武瘋子其實已經上了歲數,但是面容卻并不顯老,絕無半點腐朽氣息和年邁蒼老形容。

人間見此,自慚形穢。

頭戴一頂瑩白蓮花道冠的老人,笑瞇瞇看著那個躲了很久的高大青年,問了一句,怕什麼?

老人這一路走來,閑庭信步,京城這條道上還有厚厚的積雪,腳踩其中,輕輕挪步,咯吱作響。

青年回答說怕死。

老人又問既然怕死,何必找死?

青年回答說怕死,但是我更怕白活一場,死得籍籍無名。

于是老人點點頭,笑瞇瞇說道,年輕人志向不小,很好,那我就給你一個暴得大名的機會,你如果接下來猜到我想要說的某句話,文字可以有所出,意思對了就,那我朱斂這顆還算不錯的項上頭顱,你就可以拿走。如果猜不到,我不介意順手擰下一顆無名小卒的腦袋,殺誰不是殺,何況還是個自尋死路的無名小卒。給你一炷香的功夫,過時不候。

青年臉慘白,滿頭大汗,想逃卻不敢逃,站在原地紋

朱斂搖搖頭,笑容玩味問道,讀過書,但是讀書不多?

青年點點頭。

朱斂疑問道,既然這麼想殺我,心積慮藏好氣息,早早躲在這邊,為何連我的文集詩詞都不了解?知己知彼都不懂?

青年老老實實回答道,晚輩對那些東西都不興趣,只是想跟你學武,但是不敢找你,因為都說朱斂格古怪,從不收徒,敢找你拜師的,就沒一個有好下場的,命就只有一條,我當然不敢賭。

朱斂笑問一句,是魔教中人?先前我一拳打穿青仙心口的時候,就察覺到你這邊的呼吸不對勁了,好像是你們魔教的二把手,是你的師父,還是師祖?

青年點點頭,說青仙田靈娥是自己的師祖,的徒弟,我的師父,是個既自私又膽小的廢,不會也不敢教人,怕我學了真本事,轉頭就做掉他,當然師父確實沒有想錯,我今天只要活下來,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他。

老人恍然,喃喃自語,田靈娥,原來這個名字啊,只記得綽號,總是記不住的名字來著。

雪越下越大,鵝大雪層層疊疊鋪在道路上,天地皆白。

青年眼眶通紅,咬牙切齒說道,我猜不出那句話。

狗日的朱斂,武瘋子,你讓我怎麼猜?!

朱斂笑言一句,時辰已到。

青年依舊站在原地。

朱斂問道怎麼不跑?大富大貴險中求,一線生機都不求?

青年沉聲道跑個卵,你殺人,我跑得掉?

說到這里,心存死志的青年就想要留下一句臨終言,想要告訴這個大開殺戒的武瘋子,自己什麼名字。

不曾想雙手負后的老人,不知道是不是傷太重,還是意態蕭索,這一刻顯得有些形佝僂了,老人只是抬了抬下,所指的那個方向,有一把被朱斂雙指擰斷刀尖的所謂神兵利,刀是好刀,在江湖上極負盛名,割雪。

只是這把斷刀與那個死人,大概都被大雪掩埋了。

老人笑道,年輕人就別愣著了,你師祖的那把刀還湊合,能用,去撿起來,只要不跑,再最后賭一次命,要麼被我宰掉,要麼就可以幫報仇雪恨,替自己揚名立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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