記憶中,只說郭竹酒這個很晚才來落魄山的小姑娘,是陳山主的親傳弟子,瞧著就是個不說話的,在落魄山那邊,好像總是帶著貂帽和白發子一起天瞎胡鬧。
至于作為劍修的郭竹酒,在拜劍臺那邊又是如何景,會不會變另外一個人,沛湘當然不得而知,也不敢隨便探究。
謝狗更是佩服不已,豎起大拇指,“郭盟主,有見地!”
陳平安輕聲笑道:“不然你們以為?當初我把竹酒帶到避暑行宮,一半算是當時我這個不記名師父任人唯親了,一半是郭竹酒憑真本事進去的,如果老大劍仙不點頭,就算我親自舉薦竹酒,也是絕對做不到的事。你們該不會以為避暑行宮是誰想見就能進的吧,門檻很高的,就說我們米大劍仙,僥幸進了避暑行宮,不也是每天幫忙看大門的份,閑得很。竹酒可不一樣,我統計過,竹酒的功勞,雖說比不上那個腦子確實過于聰明了點的林君璧,但竹酒跟玄參他們幾個,無論才智與功勞,至是同一水準的。”
郭竹酒嘿嘿笑著。
這可就是師父閉著眼睛抬自己的弟子嘍,最多就是比一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、還有羅真意他們幾個略好幾分。
來到楊柳依依的岸邊,陳平安舉目遠眺,說道:“比想象中的人數,要多很多啊。”
按照落魄山這邊最先的估算,福地各方勢力加在一起,差不多是三十位。
哪怕議事員各自加上心腹和扈從,估計最多五十人。現在看來,落腳湖上各座島嶼的外鄉人,都快兩百了?至于岸邊一眼去,不是路邊地攤就是臨時搭建的酒肆,熱鬧得就像趕集,讓陳平安一下子就想到青靈國旌府那邊的早酒習俗,喝了早酒至半天醉醺醺,走路如行云流水,可是不喝早酒就一天打不起神,還是喝好。
先前高君作為牽頭人,連同在,還有湖山派一眾練氣士紛紛下山,各自手持一封掌門信,四散而走,聯絡天下。
只說此次邀的純粹武夫,就必須是六境武夫。只是相對于練氣士和各路神靈,這些武學宗師,仍然顯得有點勢單力薄。
可這就是一種無形中的大勢所趨。
沛湘笑道:“有一說一,這件事真怨不得高掌門,事先與我們都有過提醒,在信上明說了此次議事不可外傳,可是總有管不住的喜歡往外傳,于是朋友喊朋友,誰都想要摻和一腳了。秋氣湖這邊總不能趕人,至將閑雜人等,都攔在了岸邊。”
謝狗嗤笑道:“提醒?是暗示才對吧。擺明了就是故意為之,仗著人多勢眾,才好為這座天下爭取更大的利益。若是此次議事,我們落魄山表現得過于強勢,整座天下,山上山下,很快就都曉得是如何據理力爭了。如果我們好說話,也不虧,這筆買賣,跟湖山派反正怎麼都是賺的,名利雙收,今天掙到了,至于高君以后如何謀劃,可想而知。”
掌律長命笑著點頭,確實是這麼個理兒。說到底,高掌門在落魄山做客的那些日子,還是太輕松愜意了。
沛湘聞言悚然,趕用眼角余瞥了眼年輕。
可是聽說過倒懸山春幡齋那場議事的大致過程。
貂帽的言語,會不會就是陳山主的某種表態?
沛湘本來以為陳平安這趟出門,邊沒有跟著那個黃帽青鞋的小陌先生,就只是帶了掌律長命,這麼一個有分量的集靈峰祖師堂員,所以絕對算不上是興師眾,雖說昨夜院中小敘,掌律長命還是說了幾句暗藏殺機的容,但是比起沛湘最早的設想場景,劍修聯袂遠游福地,武學宗師風同來,在那秋氣湖大木觀一起現,可不就是第二場春幡齋議事堂了?
陳平安笑道:“沒什麼,人之常,如果高君不這麼做,只知道謀取一己之私,才教人覺得失。”
一聽山主都這麼說了,謝狗立即轉變口風,點頭說道:“何況此事還是需要冒很大風險的,吃力不討好,一個不小心就會跟我們惡,高君不是一般練氣士,去過落魄山,對浩然天下有足夠的了解,高君還敢這麼做,等于是將自己的全部家命和湖山派的榮辱興亡,一并放在了賭桌上邊,很難得。”
郭竹酒拍了拍貂帽,“風氣很正,鐵骨錚錚,我撿到寶了。”
謝狗心里委屈,我要不是為了當個更大的,豈會如此見風使舵。咱們那位長命道友,可不就是這麼當上的一山掌律?
長命以心聲問道:“公子,為何不讓高君真正了解我們落魄山的實力?”
陳平安以心聲詳細解釋道:“既是周首席的建議,也是我先前早有的猶豫。周首席說有些錯誤是一定會犯的,躲不掉,攔不住,甚至都沒辦法防患于未然。管理一座福地,既不能放任不管,約束太過松散,就會人心不足,‘人心不足’此說,不是貶義,站在福地有靈眾生的立場,無論是追求長生大道的仙師,還是總有拳要向高問的純粹武夫,誰樂意頭頂有個礙眼的所謂老天爺,他們不得嘗試著掰掰手腕?但是人心不足,既可以延為勇猛進,也可以衍生為貪得無厭,這就很麻煩了。”
“也不能太過嚴苛,越是嚴防死守,就會,所有被我們落魄山用鐵腕強行下的人和人心,就會在人間藏得越來越深,它們會選擇暫時匍匐在大地上,卻抬著頭,用一種充滿仇視的眼神,看著……我,我們落魄山。等到數量越來越多,星星點點,人心匯聚,終有一天,先是如火苗竄一大叢茅草堆的深,不會很快就燃起大火,但是等到升起煙霧,我們就得趕過去,然后就是第二,第三,越來越多,最可怕的,還是天地肅殺、人心起的火苗一同點亮,最終人間大火燎原,一起……登天,慷慨赴死,寧肯玉石俱焚,人間眾生也絕不與天低頭。”
“可要說堵不如疏,道理很簡單,做起來就難了。落魄山和蓮藕福地的關系,人有主從關系,事有先后順序,要說唯一能夠徹底解決患的手段,倒也不是沒有,我先前曾跟周首席細聊過此事,比如我們落魄山在福地這邊創建一個類似下宗的仙府,必須至擁有兩位玉璞境,馬上頂替掉湖山派的位置,二十位下宗修士行走人間,暫時擱置修行二十年,在此鄉隨俗,同時將大小五岳山君至更換大半,趁著各國朝廷還沒有回過神來,就迅速掌握封正山水神靈的大權,領銜山上,再將整個山水場作為第二道場,但是如此一來,蓮藕福地就會變一座……規矩森嚴的場,再不是生機的一座完整天下了。”
“如果還是下等品秩的舊藕花福地,練氣士寥寥無幾,金境武夫屈指可數,一個蘿卜一個坑,其實很好辦。”
“即便是慢慢提升到中等福地,也還好,落魄山和福地都有一個磨合期,雙方的耐心,試錯的本錢,都是有余的。”
聽到這里,掌律長命愧疚道:“山主不在家,是我們拔苗助長了。”
陳平安笑著搖頭,“這就是你想多了,除了自己修之外,只要涉及外人與世事,天底下能有幾件百利而無一害的事?”
“歸結底,這就是老觀主給落魄山出的一道考題。難度可大可小,單純就事論事,難度可以很小,事上加心,可以很大。”
“說得簡單點,老觀主就是在看,看四分之一的藕花福地,落在我手上,是變玉圭宗姜氏的云窟福地,還是變……”
“青冥天下的白玉京。”
掌律長命聽到這里,道心一震。
陳平安還是神從容,意態閑適,微笑道:“老觀主在等著看一個笑話,陳平安會不會在跟余斗問劍之前,還沒去青冥天下,尚未見著白玉京,落魄山就已經是第二座白玉京,陳平安就已經變了藕花福地的余斗。”
本就勝雪的掌律長命霎時間臉慘白。
百思不得其解,問道:“老觀主為何如此針對公子?”
陳平安低頭看了眼腳上的布鞋,笑了笑,搖頭解釋道:“不是那種看我不順眼的刻意針對,道行高如老觀主,針對一個昔年的泥子年,太跌份了,本不至于,何況老觀主在我心目中,算是這輩子遇見的第二個‘公道人’。嗯,就是公道,若說這位前輩厚道,是罵他呢。”
“大概老觀主是覺得……一個人說的大話,就得有大事功與之匹配,老觀主不去管別人,可既然陳平安是與他當面說的,那就別想重重拿起,輕輕放下了。可能在老觀主看來,一個人的心里話,說不說出口,也有主從之分,憋著,就是言語的主人,憋不住,就得跟著那句話趕路了。”
長命心復雜,輕聲道:“公子,一定不會變那樣,對不對?”
“一定如何或不如何,可能是一個無法預料的客觀結果。”
陳平安笑了笑,手握拳,輕輕敲打心口,“想要如何和不如何,興許才是更為重要的主觀意愿。但問耕耘,莫問收獲。”
沉默片刻,陳平安笑道:“我剛剛想到一個先后順序。”
“相信事在人為,畢竟事與愿違。就是失。”
“畢竟事與愿違,相信事在人為。就是希。”
長命細細嚼著這兩句話,有些不確定,問道:“公子,好像第一種失,也還湊合?”
陳平安笑著點頭,“不愧是長命道友,一語中的。”
長命剛要說什麼,陳平安突然說道:“沛湘,昨天之所以詢問那些狐國譜牒修士,陸掌教從他的某位師叔那邊,得知一事,再讓我轉告給你,以后狐國之,可能會出現一位大道就很高的狐魅。什麼時候出現了,以后再被我遇到了,可能會為護道一場。”
不出意外,等到躋府境,陳平安就會賜予真名“粹白”。
沛湘聞言,直言不諱,說出口自己的第一個念頭,“這小妮子如此福緣深厚,以后不會跟我搶狐國之主的位置吧?”
陳平安啞然失笑。
沛湘當狐國之主,還是很穩當的。
謝狗出大拇指,贊嘆道:“頭戴帷帽藏藏掖掖的沛湘姐姐,雖說曲線畢,有些富態,卻心直口快,真是個爽利人!”
沛湘被這貂帽如此夸獎,半點都高興不起來,反而由衷覺得自己確實不太聰明。
如今形同封山的狐國,現如今的修行道路,是有個次序的。比如按照落魄山跟狐國簽訂的那份約定,每當狐魅有躋府境之時,就可以外出,去紅塵歷練。看似是單獨外出,實則狐國都會安排一兩位護道人,記錄在冊,而后者在給低境界晚輩護道的同時,其實落魄山和沛湘都心知肚明,各自不說破而已,比如后者其實是可以借機歷練紅塵一場的,比如發生一段水姻緣,但是不可久留狐國外界、不可泄狐國所在而已。以后再等到福地四國的市井百姓,逐漸習慣了山上“果真如書上傳聞、外界都說是如此”有神仙這些存在,曉得了原來人間有鬼怪行走。熬過三五十年,至多一甲子,就會讓狐國打開門戶,狐魅與外邊的練氣士、讀書人,雙方再無門,都可以自由出。
就像沛湘先前跑去落魄山,與朱斂倒苦水,或者說是做些鋪墊,如今自家狐國之,確實有不習慣了花紅酒綠的譜牒修士,覺得相較于以往的人間繁華的車水馬龍,如今太過苦悶無聊了,們在狐國里邊各占一方,所在道場府邸,天地間的靈氣確是翻倍了,但是狐族與一般練氣士畢竟不同,他們視若危途的紅塵滾滾,狐族卻是將其視為自家砥礪道心的第二道場所在。
“嘀!融合完成!恭喜宿主獲得無道閻羅稱謂!”“嘀!觸發主線任務:傳奇的開始。”“任務介紹:作爲一個新晉的閻羅,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地府簡直刻不容緩!去吧!去建造一個屬於你的地府,而新的傳奇也將從那一刻開始!”從此,薛無算縱橫萬千位面,神功異法予取予求。薛無算:本君要的東西,你給也得給,不給也得給!
一個人,一個世界,一個時代。一場夢,一段故事,一份堅持。
陸然修仙界簽到十萬年,送了無數徒弟飛升。這一天,簽到十萬年大圓滿,獎勵即刻飛升!靈界登仙榜上,陸然名字出現的一瞬間,靈界沸騰了。狄荒妖族,中州浩土,九幽鬼蜮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