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然以的家世和修行資質，要說去往那些欽賜山額，供奉皇帝、太后親筆抄錄道經的皇家制道觀，一步到位，擔任觀主是癡人做夢，補缺都講等顯赫職務，也還是有些難度，但是要說簡素的太爺爺愿意在吏部幫忙運作一番，再加上師門金槨派的錦上添花，讓簡素去往某個大府境、朝廷敕建道觀任職，謀個不求實權的“清閑職”，還是毫無門檻的。

柴想起一事，不知為何，好像如今各國規模較大的道觀，到府一級，好像都在擴建靈殿，如火如荼。

“雪停了。”

簡素說道：“那就繼續趕路，爭取黃昏之前，在長社縣隔壁的許縣那邊找家客棧歇腳，明兒早起，先去許縣的道觀看看，我們再趕路去往靈境觀。 ”

各地道觀的中軸線之上，建筑相仿，過了山門，就是靈殿，供奉一幅道祖和三位白玉京掌教掛像的主殿，然后就這麼一路延出去，不過子孫廟與叢林廟稍有不同，前者在祖師殿，往往將掌教畫像改為開創自家道觀的“本姓”祖師爺。但是東西兩邊的配殿，諸國道觀，各有不同，往往祭祀供奉不同的道教神靈、仙真，文昌殿，藥王殿，雷部天，龍王殿，姻緣廟，文武財神廟等，不一而足。

柴掏出幾只袋子，“師妹，都拿著吧，以后用得著，其中面皮是我與一位出自山的子武夫討要而來，有次路過我們師門地界，是我偶然認識的，按照山的輩分算，的師公，便是那位戚夫人。”

一袋子金葉子，一袋子碎銀子，外加一張做工良的“面皮”。

在這趟出門之前，師妹這輩子就沒怎麼過黃白之。

簡素笑道：“金銀，我就收下了，至于這張面皮就算了，又不是江湖武夫，我就這麼見不得人嗎？”

柴微笑道：“總能去諸多不必要的麻煩。”

花俏嘖嘖稱奇道：“戚夫人，止境武夫！可是咱們林師的二弟子！”

整個汝州，無論是道士還是武夫，山上山下，都以自家出了個“林師”為榮。

這位孔武有力的婢，總是這樣，聽到了各路神仙的奇聞異事，總是打瞌睡，可是一聊起汝州的那些武學宗師，就神抖擻。

簡素退出破舊道館，轉打了個稽首。

下了山，進道，三騎一路馳騁到了許縣，在這邊找了個家客棧落腳。

長社縣的縣衙，已經得到來自潁川郡那邊的公文通知，新任靈境觀住持道士，今天就會到此赴任。

一縣主，縣令必須是道出，但是韓縣令跟靈境觀一向關系平平，幾乎從來沒有往來。

主要是因為那前觀主洪淼，是個候補道份，主掌靈境觀這麼些年，竟然就從沒有去縣衙拜訪過，這讓韓縣令腹誹不已，你一個候補道都不主登門，本難道還要去靈境觀找你不，沒有這樣的規矩！

因為聽說這次道觀住持的簡素，是一個來自京城高門的大族子弟，極為年輕，一般這種道，都是來地方上“鍍金”的，待不了幾年就會轉遷別地，當地府都心里有數，沒必要把雙方關系鬧得太僵，所以這次長社縣衙，還是給了靈境觀一點面子，讓縣丞和縣尉同時出馬，這兩個職不比胥吏，都是吏部記錄在冊的，必須是候補道出。若是那些大縣，一般的道，沒有足夠的家世背景，本別想當上縣丞、縣尉。

一大清早，靈境觀就來了兩位貴客，如果沒記錯的話，他們可能還是第一次踏足道觀。

下雪不冷化雪冷，昨兒又是一場好大雪，今兒道觀的年們，一個個凍得跟鵪鶉似的，耷拉著腦袋，雙手袖直跺腳。

畢竟有兩位在縣衙位高權重的老爺在場，年們總不好公然拎出炭籠來取暖。

林攄覺得機會難得，著頭皮湊上去，站在客堂門口，壯著膽子與屋那位坐在火盆旁的縣尉老爺，喊了聲黃伯伯。

這一下子把黃縣尉給喊懵了，哪來的親戚？

反而是縣丞老爺須而笑，“是林掌柜的兒子吧，不錯，都是我們本地的常駐道士了，再接再厲，在這邊好好讀書，爭取搏一個候補道，也算耀門楣了。”

林攄滿臉漲紅，神激異常，不料縣丞老爺竟然還認得自己，很識趣，不敢打攪縣丞老爺的休歇，輕聲答復一句，便告退轉，走回檐下廊道那邊，年只覺得渾暖洋洋的。

看著林攄竟然與縣丞老爺都能聊上話，馬重和土膏都很羨慕，土膏更是趕湊到林攄邊，低嗓音問這問那。

林攄問了一句，陳叢那家伙呢？馬重沒好氣回復一句，賊得很，鬼鬼的，在這邊等了一會兒，就躲去常伯屋烤火了。

兩位老爺在這邊喝著茶水，可惜公務在，不能喝酒。

結果等到了正午時分，還是沒能等到那位新觀主的影，就有些犯嘀咕，可別是直奔縣衙拜山頭了吧？不至于，若是如此，他們倆都是與韓縣令一條心的嫡系心腹，肯定有胥吏跑來這邊通知他們，那就是還在趕來道觀的路上？靈境觀太小，負責待人接的典客常庚就兼著許多差事，比如燒飯做菜，既然到了吃飯的點，老人就麻溜兒做了頓午飯，加了幾個菜，兩位老爺只是隨便對付了幾口，就繼續移步去客堂候著那位據說出極好的新任觀主，年紀不大，架子不小，也對，再小的道觀，為住持道士，沒點真本事，靠好家世也是不的。

從一大早，等到了天都快黑了，也沒能等到那位新任觀主的影，再好的耐心，都要消磨殆盡了。

典客常庚一次次燒水，茶葉都換了又換，兩位縣衙老爺再這麼喝下去，憑道觀那點家底，可就真的只能喝水了。

黃縣尉黑著臉，手拿鐵鉗撥炭火，輕聲道：“這也太窩火了，秦老哥，怎麼講？京城人氏了不起啊，一點規矩都不講的。”

老人淡然說道：“再等半個時辰，過時不候，到了點我們就走，還真就不伺候了。有本事以后就別去咱們縣衙”

黃昏里，廟祝劉方與典客常庚站在客堂外邊的廊道，輕聲拉著家常，劉方說楊麻子家剛殺了頭豬，不瘦，帶有小兩百斤呢，得空咱哥倆去喝兩盅。

常庚手點頭，連連說這敢好，這敢好。

轉頭瞥了眼屋兩位老爺難看至極的臉，劉方輕輕搖頭，低聲道：“還是老樣子，日子難熬了。”

洪觀主就是個不擅長打點關系的，可是靈境觀與縣衙，好歹維持表面上的客氣，現在這位新任觀主，人還沒有面呢，就已經結結實實打了整座縣衙的臉。以后還怎麼相？

常伯笑呵呵道：“虧得韓縣令今天沒來。”

劉方重重嘆息，“咱們道觀以后就等著被穿小鞋吧，新觀主可以不怕這個，就是苦了咱們這些兩邊不靠的常住道人。”

一座道觀與當地府的關系，更多還是前者依仗后者，一些個靠百姓香火難以維持日常的貧苦道觀，許多錢財進項，都出自縣衙那邊的撥款。可給可不給，給多給，反正都是門道，就看道觀與當地府的關系如何了。不湊巧，靈境觀就在此列。

馬無夜草不，靈境觀在洪淼手上，就是典客常庚當那幕僚給出的點子，才讓一座道觀每年好歹能給年們發出兩件冬、夏穿的道袍，不然就憑道觀的香火錢？只說上次各方籌錢修繕道觀，就是常伯幫著外出聯絡。估計正是如此，洪淼才會在對常住道人的那些評語當中，關于典客常庚，有個投桃報李的“老實本分”。

用陳叢那小子的話說，就是香客愿意丟倆銅錢到功德箱就是打雷的響了。

在廟祝劉方眼中，陳叢這孩子，懶是懶了點，一機靈勁兒，平時說話還是有點意思的，很能解悶。

瞧著忠厚老實的年，其實焉兒壞，滿肚子主意，這不好像還勸過洪觀主來著，說是靠人不如靠己，咱們道觀香火不旺，觀主你燒高香試試看？

暮里，靈境觀所在山頭，就是個不起眼的小山包，但是路兩邊的那些老槐樹，還是有模有樣的。

三人在山腳那邊一起翻下馬，簡素牽馬而走，仰頭笑道：“道觀的風景，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。”

花俏無奈道：“小姐也太好說話了。”

柴蹲下，手抹掉路上厚厚的積雪，再抓起一把泥土，手指細細捻，嗅了嗅，點點頭，此地水土還行。

花俏對此見怪不怪，小姐的這位師兄，其實與小姐是很門當戶對的，就是小姐好像對這位同門師兄沒有什麼想法。

道觀那邊，兩位縣衙老爺其實剛要打道回府，憋了一肚子氣來著，結果才出門，就看到了迎面走來的三位外鄉人。

林攄頓時眼睛一亮，憑那三人的位置，就猜出了自家新任觀主，是居中那位年輕漂亮的……姐姐？！

就是咱們靈境觀的新任觀主？！年只覺得生活都有了盼頭，以后每天與這麼好看的子朝夕相，早晚課業必須用心！

土膏好奇問道：“哪個才是觀主？”

馬重呆呆看著那位好像年畫上邊走出的仙子。

陳叢快速掃了一眼他們的穿著，呦呵，這三匹馬可神氣，縣城里邊可都見不著的！

簡素將馬韁繩給邊侍，與眾人打了個道門稽首，“靈境觀新任住持道士簡素，見過諸位道友。”

柴本想自我介紹一句，想了想，還是作罷。作為金槨派七代弟子的柴，況且為祖師堂嫡傳道，到了本國的地方郡府，其實還是很有威懾力的。

侍花俏，故意擺出一個兇狠臉，視線掃了一遍年郎，還好，都是些呼吸渾濁的門外漢，估著有賊心也沒賊膽。

靈境觀不是那種世代相傳的子孫廟，是可以開門招待四方云水道眾的，就是窮得叮當響，哪有外鄉道友登門在此叨擾，每天腸轆轆，大眼瞪小眼嗎？

柴打算在這邊住上一段時日，反正本就是打著下山游歷的幌子，好陪伴師妹一段山水路程。

典客常庚趕忙還了一個有模有樣的稽首，拉了一把邊的廟祝，“典客常庚與廟祝劉方，恭迎簡觀主。這兩位老爺，是我們長社縣的縣丞秦大人，縣尉黃大人，兩位大人從辰時起，就到了咱們道觀等候觀主了，這不等得急了，秦縣丞眼瞧著天已晚，就與黃縣尉相約一起來外邊候著，道觀不大，這天一黑，山上這邊若無言語幾句，估著簡觀主可得好找一番了。”

見著了眼前這位亭亭玉立的年輕冠，兩位老爺的心中怒火就霎時間沒了。

至于典客常庚的那幾句面話，也是順耳的。

小小靈境觀，出人才啊，以后倒是經常往來，與簡觀主喝茶論道。

常庚的廚藝，也是不差的，回頭就讓衙門戶房送一些時令蔬菜來道觀。遠親不如近鄰，靈境觀的香火，咱們縣衙不得幫襯點？

簡素歉意微笑道：“簡素暫無道號，見過秦縣丞，黃縣尉。抱歉讓兩位大人久等，惶恐。這是公文，請過目。”

從袖中出那道公文，遞給兩位縣衙員。

秦縣丞接過公文，天昏暗，老人瞇眼瀏覽了一遍，點頭道：“確認無誤，我替長社縣衙，在此恭賀簡觀主到任。”

公文上，是有明確寫明哪天必須趕到靈境觀赴任的，只是簡素既沒有想到縣衙那邊，會讓兩位員來靈境觀迎接自己，更想不到他們會一大早就在這邊等著。

略作思量，笑道：“照理說，初來駕到，我該主去縣衙拜訪諸位。”

簡素以心聲提醒道：“花俏，看接下來我跟他們怎麼聊，如果有需要的話，等下你就騎馬快一步到縣城，找個大一點的酒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