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看的子和好看的子,如果走在一起,多半是減法。
可如果是加法,那就說明這兩位好看子,才是真的好看。
演武場上,可憐宗學佺苦不迭,本記不清楚挨了戚師姐幾記手刀,那種滋味,就跟被人用刀子慢慢攪筋一般。
再加上大師兄趙鶴沖時不時朝他上來上一拳,好幫助宗學佺及時打散古艷歌的暗藏拳意。
朱某人點評道:“宗老弟可以啊,看著就像是一打三,一位山巔境,竟能單挑三位止境,傳出去也是一樁談。”
趙鶴沖手按住宗學佺的腦袋一側,后者瞬間橫飛出去,趙鶴沖則與戚花間互換一拳,再被古艷歌以雙指作古怪劍訣,中趙鶴沖的頸部的水突,算是幫助宗學佺擋災了。此頗為關鍵,在武學一道稱之為水天地,被譽為小天門,寓意地部真氣如水上涌蒸騰氣化行于天,在此天地接壤,作開闔機關,只是趙鶴沖不知用了什麼拳法,竟然好似能夠分出一條雄壯的純粹真氣,瞬間就將如先煮沸再凍冰的氣異象給強行制下去,真氣道路復歸通暢。
方才與戚花間互換一拳,至于被拳罡“”中的手臂四,趙鶴沖稍稍咬牙關,作為回禮,不退反進,形前移驟然加速,一肘打中后撤的戚花間的側臉,打得這位二師妹腦袋一晃,戚花間的眼珠子瞬間布滿,額頭青筋暴起。所幸這一下沒白挨,古艷歌依舊是雙指并攏作劍指狀,出手極快,先后在趙鶴沖后背的神道、靈臺、至三,從上往下,依次敲擊,聲勢之大,宛如道觀敲鐘……
局外人宗學佺頭皮發麻,古艷歌真下得去手!換自己挨了這幾下“指點”,不得直接跌境?
其實真正一挑三的,是趙鶴沖才對,因為按照林師的規矩,師弟宗學佺就是個累贅,只會讓趙鶴出拳沖束手束腳。
趙鶴沖當然可以賭,賭古艷歌或是戚花間打趴下宗學佺之前,他更早更快打倒一位,但問題是們都是止境武夫,且心有靈犀,雙方配合無比默契,尤其是為捉刀客的戚師妹,魄堅韌,異于常人,就算是趙鶴沖都不敢說自己的魄就一定比戚花間更穩固。
當然最重要的原因,還是這場切磋,就真的只是切磋。
最終結果,就是趙鶴沖被古艷歌和戚花間聯手打倒在地,輸是輸了,卻也沒什麼狼狽,趙鶴沖氣息依舊沉穩,手輕拍地面,飄然起站定。
反而是宗學佺只覺得整個人都快散架了。
林江仙點頭道:“可以了。”
四人各自返回座位,古艷歌手輕輕握住垂掛前的麻花辮,調整呼吸。
看了眼趙鶴沖,不愧是林師首徒。
戚花間手整理鬢角發和衫,方才趙師兄有幾拳,當真有點不念同門之誼了。
宗學佺呲牙咧,一世英名毀于一旦,估計接下來一整年都要被宋師妹調侃解悶。
宋鉞眼神熠熠彩,“浩然天下那場青白之爭,可惜不能親眼見到這場巔峰問拳。”
關于那個曹慈的傳聞,早就聽得耳朵起繭子了。
再加上那個名聲鵲起的年輕,這下好了,可以當對手的同齡人,又多出一個。
也不算對手了,就是這輩子必須要超過的對象,畢竟聽說他們都已經躋止境歸真一層。
實在無法想象,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兩位武夫,境界能夠如此之高,拳法如此氣象浩大!
古艷歌點頭。
自認與曹慈問拳,必輸無疑。
但是那個接連輸拳給曹慈好幾場的陳平安,總能試一試?
戚夫人的嗓音天然嫵,有一種獨有的糯,聲說道:“畢竟曹慈更好看。”
趙鶴沖笑道:“曹慈拳意,中正平和,無懈可擊。就像白帝城鄭居中跟人下棋,從來沒什麼神仙手。武夫與之當面為敵,想來是很絕的,尤其是年紀更大的同境武夫,下來下去都是讓子棋,實在是既絕又無聊,而且注定學不到曹慈的拳法神意。”
“反觀陳平安,拳法可謂爐火純青,融匯各路宗師百家之長,走的是吃百家飯一路,竟然能夠熔鑄一爐,殊為不易。”
“如果同時有兩個問拳的機會,但是必須二選一,那我肯定挑……曹慈!”
宋鉞疑道:“大師兄,這是為何?”
趙鶴沖微笑道:“輸給曹慈,輸就是輸,注定學不到什麼,就學不到好了,輸給他也不丟臉。但是跟陳平安真正切磋一場,不管輸贏,都會很虧。至于為何虧本,別人不懂,宋師妹你會不懂?”
明眼人都看得出來,陳平安跟曹慈問拳,一場比一場輸得好看。
宋鉞白了大師兄一眼。
朱某人好奇問道:“林師,你覺得呢?未來百年,誰高誰低?”
林江仙說道:“畢竟都沒見過他們,不好評價什麼。”
朱某人就換了個問題,“那麼下一場拳,誰輸誰贏?”
林江仙說道:“肯定還是曹慈贏。”
事實上,在林江仙看來,若是只以純粹武夫看待問拳,恐怕陳平安這輩子都無法超越曹慈,無論是武學高度,還是拳法強弱,陳平安都會始終落后曹慈半個位。
武學道路盡頭,位即是神位。
朱某人笑呵呵道:“穩了穩了。”
浩然天下那邊有個關于曹慈的“不輸局”。
近些年在汝州境,也有人坐莊,開設賭局。
朱某人外出走這一趟,一半原因,就是為了這件事。反正閑來無事,掙點小錢花花。
萬一倒灶,也沒什麼,開設賭局的是汝州的某個票莊,跟我朱某人有什麼關系。
朱某人記起一事,說道:“我這趟遠游,見到徐續緣了,就在雷澤湖的那座鎖島,一起喝了頓花酒。”
青冥天下有一古州“陸沉”為巨湖,四座島嶼,故名“小四州”,有兩位湖主坐鎮其中。
其中一位道號“太夷”的王姓,與真為虺的子湖主雷雨,劃定界限,各占一半水域。
王姓與雷雨,這兩位道齡極長的得道之士,都是最新的天下十人候補之一。
只不過關于巨湖名稱,一直沒有定論,王姓將一分為二的水域分別命名為乾湖和坤湖。
雷雨不去管對方的地盤,只將自己的半座巨湖取名為雷澤。
王姓的個人道場位于峔山島,祖師堂建造在天池島,修道生涯最喜歡養鵝,在一條心安江畔長居。
雷雨的道場位于梅峰,在龍山開辟避暑府邸。
林江仙笑問道:“怎麼說?”
朱某人點評道:“很有趣的一個人。當時鎖島酒宴,除了湖主雷雨,還有守山閣的楊傾,徐續緣這家伙明擺著想要通吃,也不藏掖心意,這都沒被楊傾打死,算他福大命大。”
宗學佺冷笑道:“竟敢招惹‘蜃樓’楊傾,這家伙不知死活嗎?”
宋鉞卻是好奇問道:“徐棉和許嬰嚀都多大歲數了,聽說徐續緣還不到一千歲,他們真是親姐弟?”
“當然是親姐弟,千真萬確。”
朱某人低嗓音說道:“你們就不好奇他們仨的爹娘是誰?”
宗學佺小聲道:“只聽他們父親是一位短暫躋過十四境的大修士,被白玉京某位掌教教訓了一頓,跌了境,才姓埋名,不許面?”
宋鉞疑道:“十四境還能跌境?”
朱某人以心聲笑道:“有無跌境,我不清楚,但是我只知道這位前輩,對白玉京那位掌教是很尊崇的,始終覺得另外兩位掌教治理天下的方法,太過手段綿、言語絮叨了,就因為兩位掌教太好說話,才導致青冥天下這麼不消停。”
戚夫人笑道:“難怪給倆兒那麼取名,原來是這位前輩窩火憋著氣呢。”
宗學佺言語無忌,大大咧咧道:“都生了那麼兩個出息兒了,為何再生一個修道將近千年才是玉璞的兒子?重男輕麼?”
若論洪福齊天的幸運兒,青冥天下公認有四個。
道士“山青”,經由掌教陸沉代師收徒,一步登天,為道祖的關門弟子。如今掌管白玉京在五彩天下所有道統事宜。
與朝歌結為道的鬼徐雋,當然是毋庸置疑的榜首,大宗和兩京山如今已經著手籌建下宗,屆時徐雋就會是四宗之主。
孫道長點評此事,可謂一語中的,“天底下就沒有一場婚宴解決不了的宗門世仇。”
米賊王原箓,有幸拜師于碧霄主。
按照孫道長的中允之言,就是“瓜皮弄慫呢,饃饃翻了天,倒大來顯豁。以后想死都難了。”
劍修徐續緣。
有一雙孿生姐妹的修,此次聯袂躋天下十人候補之列,姐姐徐棉,是青泥天主人,梳妝一脈的祖師爺,妹妹許嬰嚀,天壤福地之主,則是卷簾紅手一脈的開山祖師。而徐續緣就是們的親弟弟,除此之外,相傳徐續緣還是山羽客“太夷”王姓的不記名弟子,更與兩人結拜為異姓兄弟,分別是衡王朝開國皇帝“火”羅移,沛州右山國“遮蔭侯”武璽。
兩個親姐姐,一個傳道人,兩位結拜兄弟,五人全在青冥天下十人候補之列。
故而此人在青冥天下,有兩個膾炙人口的說法,一個是孫觀主給的,一個是孫觀主說是陸掌教說的。
“全無靠山徐續緣”,“自力更生徐公子”。
青冥天下早就習慣了,那些有趣的人、好玩的事,只要孫道長不開口說上一兩句公道話,任憑旁人說一千道一萬,總覺得味道不正。
朱某人打了個激靈,正教訓道:“小子慎言!”
就在此時,一磅礴氣息如云霧纏繞整座山。
戚花間神微變,狠狠瞪了一眼口無遮攔的師弟。
宋鉞更是直接覺得呼吸凝滯幾分。
林江仙微笑道:“既然敢生,還怕外人說幾句閑話?”
那宛如浩天劫籠罩山的氣象愈發厚重。
林江仙瞇眼說道:“前輩一粒芥子心神,再不退出山地界,就別怪我還禮金桐道場了。”
片刻之后,山重歸天清地靜的氣象。
顯然是這位大修士的心神退出了赤金王朝地界。
朱某人嘆了口氣,“宗老弟啊宗老弟,你算是攤上大-麻煩了,這場無妄之災,虧得有林師坐鎮山。”
這位與吾洲同時代的前輩道,有幾手箱底的法,堪稱驚世駭俗,其中一手,可以讓大地頃刻間變作水鄉澤國。
還能夠打造出一條風廊水榭,道士幽居其中,最終煉化出一把萬丈紅塵的法劍。
當然此人以合道地利之路躋十四境,手筆之大,嘆為觀止,“丹帳覆州”!
約莫千年之前,大限將至的翥州道士,苦心經營千余載,閉關合道只在一瞬間。
也正因為此舉擾一州風貌,違背了白玉京訂立的規矩,才被好友余斗仗劍而至。
披法手持仙劍的掌教余斗,直接將剛剛躋十四境的道士,境界打回仙人境。
與此同時,原本相互銜接的青泥天和天壤福地也被一并殃及,被余斗一劍斬開聯系,再敕令天福地就此封山。
若論天心,若論無私,余斗自稱第二,青冥天下沒人敢稱第一。
不過這些都是千年之前的舊事了,而且那位翥州道,他從合道功再到轉瞬間跌境,不足一炷香功夫,都極為蔽。
宗學佺轉頭向師父。
林江仙淡然道:“養好傷你就下山,去趟金桐道場,在那邊逛一圈再返回山。”
趙鶴沖幾個還好說,都習慣了。
作為外人的古艷歌呆滯無言。
宗學佺咽了口唾沫,抱拳領命。
林江仙說道:“古艷歌,你在山期間,我們切磋兩場。”
古艷歌神采煥發,抱拳沉聲道:“晚輩懇請林師賜教!”
朱某人如釋重負,不負佳人所托,山之行,功德圓滿。
其實他跟古艷歌是半路遇到的,因為目的地相同,才結伴而行。可惜這一路,就沒聊幾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