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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劍來》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如龍走瀆

十萬大山的邊界,一老一劍懸停,不敢越過雷池半步。

正是鬼鬼祟祟返鄉一趟的老聾兒,以心聲言語了幾句,詢問能否在前輩道場這里落個腳,斗膽商量個事。

結果那老瞎子本不樂意搭理他。

這就很憋屈,主登門拜訪,吃了個無聲無息的閉門羹。老聾兒又不敢冒冒然擅闖這地界,只好在原地干瞪眼。

還是寧姚開口幫忙求,老聾兒才能帶著徒弟進這片了無生氣的枯寂地界,落在了那座宛如萬山朝拜的孤峰之巔。

老聾兒的弟子幽郁,是劍氣長城出的劍修,即將結丹。破境速度委實不算慢了,畢竟是老大劍仙親自塞給老聾兒的劍仙胚子。

寧姚出門待客,邊跟著個兩頰酡紅的貂帽,大大方方打著酒嗝。

昔年劍氣長城,在老聾兒坐鎮的那座牢獄,除了“吃空餉”的刑豪素,還有兩位侍模樣的存在,長命和汲清,們分別是世間金銅錢和谷雨錢的祖錢化,最后在老大劍仙的“撮合”下,豪素收了杜山當弟子,老聾兒則收了幽郁做徒弟。

寧姚想起一事,問道:“老聾兒,你什麼名字?”

謝狗聽到這種久別重逢的開場白,只覺得自己睡了一覺便錯過的那座劍氣長城,真是相親相的風俗。

老聾兒卻是不以為意的,咧笑道:“寧姑娘不問,我都快忘記本名了,甘棠,有個老舊道號,‘龍聲’。”

離鄉太久,道場是蠻荒天下符禺山,名聲不顯,遠不如仙簪城、大岳青山這些道場了。

戰事結束,老大劍仙法外開恩,沒有功勞只有苦勞的老聾兒便得了個自由,這趟返鄉,都沒敢去道場那邊看看,就怕被抓個正著,自個兒這輩子,確實夠慘的了,一開始經不住昔年老友慫恿,自認劍不弱了,就要跑去跟陳清都掰掰手腕,結果就是被劍氣長城拉壯丁湊數,當了個牢頭。如果好不容易困,再被初升或是斐然堵路,豈不是倒灶。何況邊還帶著個拖油瓶,到底不自在,真要跟飛升境打起來,難免束手束腳,畢竟是老大劍仙塞給自己的弟子,若是在蠻荒天下丟了命,老聾兒心里邊愧疚,這倒不是什麼矯,在那劍氣長城,他作為蠻荒妖族,卻能夠躋巔峰十劍仙之列,這份殊榮,萬年以來,獨一份的。就沖這一點,老聾兒就得念陳清都的好。當然了,若是打得過陳清都,兩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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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姚跟那位年輕真是絕配,屬于兩種極端的為人世。

一個在劍氣長城土生土長的劍修,竟然不曉得自己的名字。一個外鄉人,卻連符禺山地界的風土人都一清二楚。

幽郁跟杜山是同齡人,杜山一直不太服氣陳平安,幽郁卻是將年輕視為那種可不可即的人,可惜這趟游歷,跟著師父一路藏頭藏尾,沒能聽見太多關于陳的消息。

寧姚好奇問道:“這次來這邊,是做什麼?”

既然老聾兒已經重返故鄉,何必再來這邊自討沒趣。要說是一位浩然山巔修士依附蠻荒多年,回到家鄉,估計都能被唾沫罵死,可是換蠻荒天下,老聾兒這般的遭遇,說不得還是一樁談?畢竟老聾兒曾是劍氣長城有資格參加城頭議事的十位巔峰劍仙之一,而且他還是唯一的妖族劍修。

老聾兒笑道:“想找個安穩些的立足之地,不用算計來算計去,打打殺殺,好像天將一顆腦袋拴腰帶上。寧姑娘,你有沒有什麼建議?”

以前蠻荒氣勢洶洶攻伐浩然,自己必須待在劍氣長城,如今浩然大擺陣仗反攻蠻荒,難不還是一個境?老聾兒覺得太虧。

寧姚心中了然,笑道:“你想要去五彩天下就直說。”

老聾兒就坡下驢,手道:“這敢好。”

首選當然是那座天不管地不管的五彩天下了,等到下次開門,別座天下的練氣士,不管什麼份、境界都可以去。

然后就是這十萬大山了,唯一問題就是門檻高,畢竟那個老瞎子又不缺打手,桃亭到底是啥個下場,懂的都懂。

最次的選擇,才是去南婆娑洲投靠齊廷濟,在龍象劍宗那邊混日子,估計沒什麼難度,但是老聾兒心深,并不是特別愿意給那位綽號“齊上路”的家伙當幫閑。所以如果有的選擇,將齊廷濟換董三更是最好了,肯定聊得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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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姚問道:“就沒想過去落魄山?”

頸項干癟面黃瘦的老聾兒,皺著一張老臉,神別扭至極,一咬牙,使勁搖頭道:“不去不去,去不得去不得,我這妖族份,過于敏了,在咱們劍氣長城,當然可以無所謂,要是去了寶瓶洲的落魄山,容易連累大人白白挨罵。”

哪怕明知寧丫頭是那年輕的相好,老聾兒也不敢在這件事上說半句客氣話。

那小子比齊廷濟還城府深沉,心思重得不像個年輕人,與之相,自己不得每天提心吊膽?何況那座落魄山明擺著是一是非之地,他本就是躲著是非才想要離開蠻荒天下,哪有上桿子往火坑里跳的道理。跟陳平安無事閑聊,自然是有意思的,但是在這小子手底下當差就免了。天曉得有多文廟圣賢、各方勢力盯著那座落魄山和一位頂著頭銜的陳平安?自己要是去了,何來自在一說。可別躲被子里放個屁都被誰記錄在冊。

老瞎子雙手負后走出茅屋,“別給臉不要臉。”

寧姚有些疑,本是隨口一提,記得之祠前輩跟陳平安可沒什麼香火

甘棠一時吃不準這位老十四境的心意。

謝狗唯恐天下不,在旁拱火道:“看架勢聽口氣,這位老前輩是瞧不起咱們落魄山嘍?”

甘棠看不出這個貂帽的道行深淺,疑道:“敢問道友是?”

謝狗板著臉說道:“我是山主新收的得力干將,霽峰祖師堂位次靠前的記名供奉。”

老瞎子嗤笑道:“妖族份算個屁,比如白景,被白澤喊醒的那撥老家伙之一,誰敢非議陳平安半句?何況如今落魄山中,除了白景,還有那個當年跟碧霄主一起在落寶灘釀酒的蠻荒劍修,如今化名陌生。呵,要是再加上甘棠道友,豈不是滿山豪杰共襄盛舉,飛升遍地走?去一個妖族是罵,去兩個是怕,去三個還不得是敬重落魄山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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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瞎子一口一個妖族,虧得沒有加上“畜生”二字后綴。

甘棠臉微變,小心瞥了眼貂帽,乖乖,真是遠古歲月里那個臭名昭著、喜好搶人道號的婆姨?

至于那個改名“陌生”的遠古劍修,名氣也不算小了,是個喜歡干架的主兒,關鍵是聽聞這位前輩問劍,有個習慣,只挑自己打不過的,豪杰!

咋個都去了落魄山?

大人拐人是一把好手啊。

老瞎子提醒道:“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就擺在眼前,過了這村兒就沒這店了。嗯?”

甘棠立即改變主意,順水推舟道:“去得去得,怎麼去不得,想那落魄山既然是大人的道場,又不是刀山火海,好事!”

前輩你都撂狠話了,我要是不去落魄山,就怕來得了十萬大山卻走不出,結果混得比桃亭還不如。

要說在那落魄山,真有白景和那啥陌生擋在前邊,這件事還真就可以商量商量?只說有機會與他們倆請教請教劍,這份大道裨益,估計就不是錢的事了。老大劍仙曾經私底下送給他一部劍譜,只因為礙于妖族份使然,老聾兒當年哪怕苦心鉆研,依舊收益不多,白景和陌生卻是正兒八經的妖族劍修,同道中的同道,在那落魄山中一起切磋道法劍的話……確是好事!

老瞎子點點頭,笑道:“寧丫頭,讓甘棠去落魄山當個護山供奉,就當是我提前送你的賀禮了。”

甘棠苦著臉,真是倒了大霉。就這麼被賣了?當供奉跟當護山供奉,能是一回事?后者可是與道場山頭氣運相連的。

老瞎子問道:“甘棠道友,看面相聽口氣,似乎不太甘心?”

甘棠一聽對方稱呼自己為“道友”便瘆得慌。

老瞎子譏諷道:“好歹是個飛升境巔峰,帶著個徒弟跟做賊似的,你也不臊得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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甘棠畢恭畢敬道:“前輩教訓的是。”

所幸寧姚笑道:“不用當護山供奉,落魄山那邊不缺這個。前輩只需在那邊待個八十來年,等到開門,就可以去五彩天下開宗立派了,當然前輩要是愿意的話,去飛升城撈一份只需掛名的閑差事,毫無問題,很歡迎。”

甘棠如釋重負,唏噓不已,“不去開宗立派,沒啥意思,等在落魄山那邊略盡綿薄之力,到時候辭了份,卸了擔子,就去五彩天下各地晃,當個與世無爭的山野散仙就,至多就是散心沿途挑挑揀揀,幫著幽郁這孩子多找幾個師弟。”

老瞎子見寧姚跟甘亭雙方已經談定事了,這才補了一句,“甘棠,你到了寶瓶洲那邊,記得多留心我的徒弟。”

甘棠一頭霧水。

李槐前不久就帶著那頭狐魅一起下山去游歷某渡口了。

寧姚幫著介紹道:“他李槐,是儒家弟子,籍貫就在落魄山附近的小鎮,是之祠爺爺心挑選的開山弟子,桃亭如今就是李槐的護道人。”

甘棠便誠心嘆一句,“這小子好大造化,竟然能夠拜前輩為師。”

貂帽焉兒壞,使勁憋著笑。可是很清楚師徒雙方的相之道,誰是爺爺誰是孫還不好說呢。

老瞎子手按住甘棠的肩膀,笑呵呵道:“好大造化?聽口氣是很羨慕了?既然如此,那你不如干脆就留在此地,給我當個不記名弟子?我不認你是什麼親傳,你卻可以喊李槐為師兄。天上掉餡餅的好事,都到邊了,張個的事,吃不吃?”

甘棠干笑不已,算是表態了。

老瞎子吩咐道:“甘棠,去寶瓶洲之前,你先幫著李槐護道一程,作為報酬,以后招惹了哪位十四境,能逃,就來這邊,不能逃,你心知必死,就告訴對方,你是我罩著的,讓對方掂量掂量,要不要殺你,舍不舍得一命換一命。”

甘棠雖然心中存疑,不敢確定老瞎子真能做掉一位同境修士,可是老瞎子的這句口頭承諾,當真是天上掉餡餅了。

不敢有毫猶豫,甘棠趕忙抱拳連連致謝。

老瞎子雖然眼眶空,卻好似看穿甘棠的心思,“是不是覺得我說了大話,在十萬大山之外,斗法贏過一位十四境修士不難,殺掉十四境修士卻是很難?”

甘棠不敢否認,那就真是把老瞎子當睜眼瞎了,只得著頭皮,照實說道:“不敢欺瞞前輩,十四境的難纏和難殺,都是萬年公認的事實。”

老瞎子笑道:“總有例外。你要不信,以后讓你徒弟墳頭燒紙的時候,勸你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,再好好跟你解釋何為例外。”

甘棠神尷尬道:“前輩放心,我不會有了庇護,就隨便啟一位釁十四境修士的。”

老瞎子神不屑道:“雨過天晴,那撥新十四境,都是水分。”

甘棠不敢搭話。

老瞎子笑道:“當然寧丫頭是例外。”

寧姚坦然之。

一座高山之巔,此刻就站著兩位十四境修士,還有兩位飛升境劍修。

當然還有一個金丹劍修的幽郁。

幽郁離開家鄉的時候,還是年歲數,如今已是青年模樣了,比師父老聾兒都要高出一個頭了。

幽郁自然是對年輕的那座落魄山憧憬已久,他跟同齡人杜山,是截然不同的格。

其實他心知肚明,師父對自己其實是不太滿意的,因為師父偶爾向自己的眼神,會帶著幾分毫不掩飾的煩躁和嫌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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