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樾趕忙假裝勸架，心中覺得真是解氣。

禾看不太起于樾和司徒積玉，卻對柳勖這位他自己不用裝窮、誰都覺得很窮的騾馬河主極為欣賞，老劍修想著自己若是有個道，再有個兒子，差不多就是柳勖這樣的。

沒聽到這句實誠話還好，柳勖

這場重逢，他們幾乎不怎麼聊劍氣長城，多是在聊浩然的天下大勢，聊各洲的風土人、典故軼事。

當然也因為那些年的緣故，會聊起浩然天下這邊最年輕一輩、聲名鵲起的天才劍修。

這就又繞不開陳李。陳平安剛剛得知，陳李已經是金丹境瓶頸了，即將閉關，未必是奔著破境去的，但是有瓶頸松的苗頭了。

陳平安倒是沒有什麼以陳李暗示舉形他們練劍不可懈怠的意思，反而更多是希他們相互間多走，相約洲游歷。

浮萍劍湖酈采的弟子陳李，有“小”的譽。

而陳李當年被酈采帶離家鄉之前，專門去了一趟二掌柜的酒鋪，寫了一塊無事牌。

“陳李，佩劍晦暝，飛劍寤寐。百歲劍仙，唾手可得。”

要知道劍氣長城的“劍仙”，可不是什麼玉璞境。

這就意味著陳李想要做這樁壯舉，這位在浩然天下躋躋金丹、且是結丹一品的年劍修，首先就要爭取甲子道齡之躋玉璞，再給自己余下三四十年，打熬玉璞一層底蘊，一舉為仙人境。如果旁人吃飽了撐著，再錙銖必較幾分，既然陳李自己都說了是“唾手可得”，不得是七八十歲就得為一位仙人境劍修，陳李才算沒吹牛皮不打草稿？

陳李也是雪舟野渡他們這撥同鄉同齡人的共同假想敵。

就連白玄那種“天王老子來了也不怕，因為我就是天王老子”的，用鄭大風的話說，就是這孩子天賦異稟，練習鐵頭功一天，就有別人苦練一年的功力。可是白玄偶爾提起陳李，都有幾分避其鋒芒的心虛意味，必須加上一句，那陳李比我年長幾歲。

當然對曹袞玄參幾個來說，多出一個小陳李，他們這些避暑行宮的前輩們，就只是慨一句“吾道不衰，后生可畏”了。

舉形幾個年，喝酒不濟事，已經醉醺醺了，反而是雪舟們幾個，越喝越覺得酒水這玩意兒，不過爾爾。

柳勖跟那幾個地仙劍修扎堆劃拳，打幾圈。

禾不知何時與于樾肩挨肩坐著，手摟過后者的脖子，使勁敲打老友的腦袋，說你是廢啊，我怎麼了你這麼個朋友……其實我更是，當年竟然會輸給米繡花。

陳平安已經開始找酒喝了。

他說有一種不傳之的讀書心法，夜半行竊，陋巷殺人。

年輕，可能也沒有那麼年輕了的大人，是真喝高了。

他還說很高興于今年今月今日，于此地此此景，遇見諸位。

他更說我輩劍修，當有此心，敢作此想，諸君共勉！人間舊劍道至我而終，人間新劍道從我而始！

他最后說老子沒醉，說你們喝酒沒本事，就連勸酒都不行，打著酒嗝，豪氣干云手推開一條胳膊，醉眼惺忪轉頭一看是，就真的酒醒了。

見此一幕，哄堂大笑。

寧姚無可奈何，確實機會難得，便與謝松花宋聘一起“落座”喝酒，算是續上第二攤酒局吧。

陳平安獨自坐在屋外臺階上，雙手籠袖，怔怔出神。

不知何時，賀鄉亭和虞青章來到屋外，兩個離開家鄉，到了落魄山卻選擇離開落魄山的劍修，他們坐在最早的大人、之后的曹師傅和最后的陳山主邊。

陳平安回過神，笑著手按住他們的腦袋，輕輕了，再將雙手撐在膝蓋上，眼神溫，沒有說什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