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熙外婆的忌日是1月15，14號上午，一家人就坐上了前往乾林的高鐵。

這天正好是週日。

天朗氣清，不像是在過冬天。

蘇瑾茹看著隨行的徐衍風，有些意外，細想又覺得合理，不過該說的話還是得說：“小徐啊，你工作忙，不用特意出空陪我們跑一趟。”

徐衍風眉眼溫和，很認真地說：“我和夏熙結婚了，確實該親自過來跟外婆說一聲。”

說話間，徐衍風握住夏熙的手，不輕不重地了下。

蘇瑾茹笑著，心很是熨帖。

提前安排好了住，下了高鐵，徐氏集團在這邊的子公司的負責人派了車前來，接他們到下榻的酒店。

自打回國，夏熙每次回老家，心都很沉重，一次是來探監，那時候夏悅還在獄中，一次是外婆過世，送回這裡安葬，還有一次，是來接出獄的夏悅回家……本該高興，可惜因為外婆沒能等到夏悅，總歸是憾更多。

這一次過來，卻是不一樣的。

整顆心似乎都輕盈許多。

像是生活翻開了新的篇章。

想到這，夏熙下意識看向邊的男人，目溫，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。

徐衍風回看，眉梢微挑，用眼神詢問，做什麼？

夏熙抿笑了笑，什麼也沒說。

翌日，徐衍風和夏熙一大早出去，在店裡買了幾束鮮花，還有紙錢。

夏熙抱著一大捧乒乓，說：“等祭拜完外婆，你陪我四走走吧。前幾次回來都沒好好逛過。”

徐衍風自然想都不想就答應。

安葬外婆的墓園徐衍風當初來過，還記得路，他自己開著車，載著一家人前去。

今年過年比較晚，要到二月份，子衡和悠悠還沒放寒假，這次是請了一天假過來的，下午就得趕回南城。

車停在墓園外，走過長長的臺階，來到外婆的墓碑前，一家人都沒表現得太過嚴肅，外婆是個寬和又豁達的老太太，肯定不希家裡人來看時喪著臉。他們把花擺在墓前，用手帕拭墓碑上的灰塵。

徐衍風蹲下，盯著上面的照片，老太太面容和藹，他還清楚記得那次去醫院探老太太，跟他說話的樣子。

他拉過夏熙的手，語氣鄭重地說：“以後有我照顧夏熙，還有家裡的人，您就放心吧……”

夏熙眼眶有些熱熱的，眼裡是溫暖的笑意，跟隨其後說：“我們都會好好的，外婆。”

乾林的氣溫比南城低一些，風捲著殘葉在空中飛，有些蕭瑟之意，但一家人都在這裡，說著彼此都懂的話，倒也不覺得冷。

下山時，原本沉的天空還破出了一縷，照在臉上雖然沒什麼溫度，但眼前明，心境也隨之開闊。

到了市區，徐衍風先把蘇瑾茹們送到酒店：“我和夏熙出去轉轉，你們要是也想逛一逛，我給你們另派司機。”

蘇瑾茹說：“你們去玩，不用管我們。”

子衡皺著眉頭：“爸爸媽媽，那我呢？”潛臺詞是，不帶我去嗎？

徐衍風沒打算帶他，在他頭上了一把：“你跟外婆待在一塊。”

子衡：“……”

好在徐衍風答應給他買他喜歡的一套典藏版探險小說，他才展笑臉。

與子衡分別後，夏熙立馬穿徐衍風：“你真會騙小孩，那套典藏版小說你不是早就買了準備送給他？”

徐衍風理所當然道：“這盡其用。”

兩人說是漫無目的地閒逛，實則心都藏著一個地方，車子停在從前的佩珊大飯店門口時，夏熙原本平靜的表有了變化。驚奇地看著徐衍風：“你怎麼知道我想來這裡？”

徐衍風哼笑，一下的臉：“你心裡想的什麼我能不知道？”

可惜門上掛了大鎖，沒有辦法進去故地重遊。而且“佩珊大飯店”這個招牌已經摘了，取而代之的是“永新超市”四個大字。

過去幾年，夏熙有關注過佩珊大飯店的狀況，當初被姓吳的老闆買走，仍舊是開飯店，甚至店裡的員工都還是原來跟隨著外婆的那些老夥計。

吳老闆看中了佩珊大飯店的口碑，想要複製一個出來，但每個老闆經營理念不一樣，時間久了，各種問題暴出來，那些老員工幹不下去，紛紛離職，生意越做越差。飯店最終倒閉了，轉出去，另一位老闆接手，開起了茶樓。

如今這裡是個超市。

就算故地重遊，裡面也不是當初的樣子。

徐衍風指了指旁邊牆上的店鋪轉讓資訊，上面留了老闆的電話：“今天應該不會開門了。”

夏熙正凝神，突然聽到有人自己的名字：“熙熙。”

以為聽錯了，對方又了一聲，夏熙這才順著聲源去，一眼就認出了來人，笑了起來，眼裡有些驚喜：“曹叔。”

曹叔是從前佩珊大飯店的大廚，就住在這附近，會從這裡經過很正常。

“還真是你。”曹叔的臉上滿是笑意，對於能在這兒見到夏熙，他也高興的，“我還以為自己老眼昏花，認錯人了。”

“您哪裡老了，還跟以前一樣。”夏熙說。

曹叔慈眉善目，笑起來跟彌勒佛似的：“孫都上小學了，哪能不老啊。對了，你這次回來是……”不等夏熙回答，他像是突然想起來了，“哦對，老太太的忌日。”

他收斂了笑意，表變得有些慨，尤其是在他看了一眼佩珊大飯店後，眼裡的懷念和惋惜快要溢位來：“時間真快啊，飯店都不在好多年了，好像是上輩子的事。”

“您現在是退休了？”

“之前攢了點錢開了個早餐店，生意不好做啊，最近盤算著關門算了。”曹叔說，“我的手藝傳給我兒子了，他現在在一家飯店後廚工作，算是繼承了我的缽。”

夏熙點點頭：“我對您的手藝記憶深刻呢，您怎麼不直接開個小飯館。”

曹叔擺了擺手，指指自己的腦門：“我哪有那經營頭腦，你這丫頭，以為誰都是你外婆啊，我大字不識幾個。”他看了眼夏熙邊高大英俊的男人，對他可一點都不陌生，衝他笑了笑，又跟夏熙聊起來，“你這件我印象很深，你上大學那時候他來過飯店，你還跟店裡的人打招呼，我們都稱呼他姑爺。現在是名副其實的姑爺了吧。”

徐衍風彎起了角，笑得意味深長。

夏熙臉赧然，年輕的時候臉皮是真厚，什麼話都敢說。

蘇瑾茹遇到了從前的朋友，對方盛邀請，蘇瑾茹便打算在乾林多待幾天，跟朋友聚一聚。其餘人返回南城，生活也步正軌。

徐衍風忙到很晚到家，開啟門，迎接他的是夏熙的笑臉。就站在門，臉上的笑容有點奇怪。徐衍風莫名也笑了下：“你這……有事跟我說？”

夏熙清了下嗓子，努力擺出正經表：“徐衍風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老公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我今天花了一大筆錢。”

“是嗎？”徐衍風不太在意花錢幹了什麼，慢條斯理地掉大。

夏熙接過他手裡的大掛到架上，宣佈：“我把佩珊大飯店買回來了。”

徐衍風神一頓，接著扯開領帶：“原來是你買的。”

夏熙懵然：“什麼意思？”

徐衍風雙手捧起的臉，盯著的眼睛，忍不住親了一口：“要不怎麼說夫妻心有靈犀，我今天下午派人去辦這件事，卻被告知已經賣出去了，合同都簽完了。我以為自己晚了一步，還想著打聽一下買家是誰，願不願意轉手，原來是我老婆。”

夏熙聽完，眼睛亮亮的，沒想到當中還有這樣的事。

“正好我媽在乾林，我就讓辦了手續。”

還說，很久前就想過攢夠錢把佩珊大飯店買回來，那是外婆一生的心，也是臨走前的一個憾，同樣是蘇瑾茹的心病。可惜之前的老闆大概是看出了的決心，一再坐地起價，不想當冤大頭，只能耐心等待機緣。後來為了還清徐關山當初給的錢，一下子支出太多，存款不夠了，還找周渡借了一筆，久而久之，這項計劃暫時擱置，但始終沒忘。

這次回乾林祭拜外婆，正好上店鋪急需轉讓，了心思，當下就記住了老闆的電話，開始著手辦這件事。

“我問過我大姐，還是更喜歡在飯店裡工作。”夏熙說，“以前就幫外婆和媽媽打理自家飯店，對經營方面很，與其給別人打工，不如將佩珊大飯店重新開起來。聽了，好久沒說話，激得都快哭了。”

徐衍風：“好的。”

“我之後時間畫出設計圖，重新裝修，最好是能將飯店恢復原來的樣子。我們佩珊大飯店經營那麼多年，靠的不僅是口碑，還有懷。”夏熙說起這個，眼裡都是神采，“這應該會是我畫的最輕鬆的設計圖吧，只需要按照我記憶中的模樣還原出來。”

徐衍風看著，能到的開心滿足，他也很開心。

夏熙抱住他，仰頭衝他笑：“抱歉啊，我買飯店之前忘了先跟你商量一下。我太著急了。”

“這有什麼。”徐衍風順勢扣住的腰，稍稍用力，將人更地向自己懷裡，“想做什麼就做，想花錢就花，有我給你撐腰，不用有顧慮。”

夏熙拖著腔調：“你好好哦。”

“……別在這時候撒。”徐衍風瞅了眼客廳，手指在腰間了，忽然將聲音得很低，“晚點兒再撒，老婆。”

飯後遛狗是每天的固定專案。

一家三口，加上一隻半大不大的阿拉斯加犬，走出別墅，在冷冷的風中漫步。今天南城的氣溫很低，狗狗穿上了服。

牽引繩在子衡手裡，他蹦蹦跳跳地牽著狗在前面跑。

徐衍風牽著夏熙，三兩個大步追上子衡的步伐，將他羽絨服的兜帽給戴到腦袋上。

忽然，有冰涼的東西落在額頭上，夏熙抬起手，用指尖蹭了下，而後仰起脖子往天空中看，一粒一粒的小冰晶砸在面板上。

“徐衍風，好像下雪了。”

聽一說，徐衍風出手掌，細小的雪粒落下來，如鹽粒一般，在他掌心裡融化，變一滴水：“嗯，下雪了。”

話落，雪粒下得集，砸落在羽絨服上，發出輕微的噼裡啪啦聲響。

過了一會兒，雪粒變了輕盈的雪花，撲簌簌地往下落，頭髮上染了一層白。

徐衍風拽了拽子衡的帽子：“回家嗎？”

子衡扭著脖子看他，小嘟起來，語氣裡帶著小小的不滿：“才出來沒多久，卡車都沒玩夠。”

是你沒玩夠吧。

徐衍風沒說什麼，由著他。

夏熙看著徐衍風，在這樣一個雪天裡，想起了一件久遠的事，翻出來問他：“徐衍風，你的初吻到底是什麼時候沒的？”

像是沒想過會突然問起這個，徐衍風的表滯住。

夏熙嚴肅道：“我們第一次接吻時，我問你有沒有親過別人，你說親過，我問你是誰，你說是我。你騙誰呢，我可不記得在那之前我們親過。”

怎麼翻起舊賬了。徐衍風挑了下眉梢，輕笑：“真的是你。”

頓了下，他決定坦白：“圖書館裡，你罵我是膽小鬼，為了證明我不是，趁你睡著了，我親了你。那才是我第一次親你。”

夏熙瞪大眼，難怪不知道！

都睡著了，怎麼會知道！

夏熙聳了下鼻尖，嗔道：“只敢親我，還說自己不是膽小鬼。”

徐衍風倏地停下了腳步，夏熙跟著停下。小狗在嗅旁邊的綠植，子衡也停了下來，驀地，他眼前一片黑，是徐衍風用寬大的手掌捂住了他的眼睛。

“爸爸，你幹嘛……”子衡掙扎。

趁這機會，徐衍風快速低下頭，溫熱的氣息靠近夏熙的臉頰，下一秒，他的上的，用力地親了一下：“用這個，補上圖書館裡那個，行不行？”

夏熙抿一下，上還留有他的溫度，偏過臉笑。

徐衍風鬆開了對子衡的鉗制，子衡腦袋轉來轉去，眼神茫然，不知發生了什麼事。

雪越下越大，是時候該回家了。

地上鋪了一層潔白乾淨的新雪，雪上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跡，是兩大一小的腳印，還有，小狗印出的梅花，一路延到家門口。

——完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