錢濟說的不錯，九月末，涼州城真的飄雪了。

初雪下了一夜。

第二天一早，夏天棄到出的時辰醒來。順子被他起床的靜驚醒，打著呵欠進來。夏天棄還以為自己起得太晚了，因為帳門掀起時，看外面一片亮，格外亮堂。

“主子再睡會兒吧？奴才打聽過了，下雪的日子軍營里不出。”順子一拍自己腦袋，“奴才這豬腦子，昨夜竟然沒跟您提。”

“沒事，我去外面看看。”夏天棄卻還是掀被起床，洗把臉走到外面，迎面一陣西北風吹來，整個人都要凍住了一樣，有雪片飛到他臉上，冰冰的，不等他抬手，又化了，呼出一口氣，就看到一團白霧飄散開來。

每日晨起，扎半個時辰馬步，然后照例打一套拳熱。這些事，都是當初清韻要他做的，這些年里，冬練三九夏練三伏，他已經練習慣了。

李太妃也是因為看他如此用功，覺得他小小年紀就能堅忍不拔，心過人，堅信他必定有所就。

清韻是青州人，聽說起來只是個農家姑娘，不知道怎麼會這些拳法的。

他在涼州軍待了這些時候，發現清韻教的這套拳法，風格像是軍中所打的軍拳，只是有些地方不一樣。不知道夏國各軍的軍拳是不是一個路子，要是不一樣，也許他能憑著這套拳法，找出更多清韻以前的事呢？

打完一套拳，他又練會兒兵，出了一大汗。

正想回營帳換套裳，忽然就聽到前軍那兒傳來召集眾將集合的號角聲，這是大將軍在升帳點兵，有敵了！

“這是怎麼了？”順子還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了。

夏天棄大步走進營帳，“快將我的鎧甲拿來。”里說著，也顧不上洗了，下汗的裳，隨意套上一套薄棉袍。

順子一看軍營里每個人都在奔跑著，也連忙跑進營帳，伺候夏天棄換上鎧甲。涼州這鬼天氣，鎧甲上去就跟冰塊一樣。

“只怕有戰事，你留在營里。”夏天棄代了一句，也跟著眾人一起，匆匆往轅門那邊跑去。

曹大剛一看到夏天棄過來，“走，我們快些到大帳去，這狗日的匈奴，在攻城！”

“他們不是才三萬人嗎？”

“是西羌！”曹大剛嘆氣，“西羌發兵攻打了涼州西面的函關，朝廷援軍未到，大將軍必定是要分兵到函關去。”

“將軍，那我們會到函關增援，還是留在這兒抵匈奴啊？”錢濟和許遷趕過來，聽到曹大剛的話，錢濟急忙問道。這要是去馳援函關，他們還得快些準備些東西，這天氣路上急行軍可夠嗆。

“我們必定是守在這兒的。”曹大剛說道，“西羌那邊可是糾結了六萬大軍，昨夜大將軍已經決定，親自帶兵去函關馳援。”

“六萬？”錢濟嚇了一跳。

現在外面至有三萬匈奴人，函關那邊有六萬西羌兵，涼州這十萬人，拆出來就有些捉襟見肘了。

“大軍帶多人馬到函關？”許遷問道。

“七萬。西羌狼子野心，只怕還不止六萬，朝廷援軍要是再不來，函關那邊只怕危險。偏偏外面那些匈奴人，正等著撿呢。”曹大剛一想到朝廷到現在還沒援軍過來，就覺得怒火上沖，“朝廷那幫老爺，援軍援軍不派，糧餉糧餉也沒來，這冰天雪地去打仗，弟兄們棉都還是舊的。”

今年的糧餉，八月就該到了，拖到現在都下雪了，新的棉還沒到。涼州軍里，如今的糧餉都是肖正國在撐著。

夏天棄現在已經知道了，要是只想帶兵打仗，那自然是靠朝廷發糧餉。可要是想有一支忠心的軍隊，比如當年的顧家軍，如今的涼州軍、林家軍，主將就得有錢養兵馬。

曹大剛幾個從沒明說過，但他冷眼看下來，加上順子打聽到的消息，肖家也是有商隊的，賺的銀子就是為了養活涼州軍。

驍騎營離中軍大帳稍遠，四人顧惜馬匹，都沒騎馬，直接拔在雪中快步趕路。趕到中軍大帳，正是第二通點卯。按照軍中規矩，號角齊鳴，三通鼓罷，若是還未趕到中軍大帳來，可就算是延誤軍令，直接拉出去砍了都沒話說。

肖正國也不廢話，直接攤開輿圖，與諸位將領說了如今的戰報。

一月前，西羌人就曾零星與函關守軍有鋒，那時大家都全力防備匈奴，只當西羌也是想關搶掠，派兵追擊過幾次。

雙方試探鋒，各有勝負。持續了一個來月，天氣漸冷之時，西羌忽然集結大軍，騎兵突襲了正鳴金收兵的函關守軍，若不是守城將軍壯士斷腕，果斷關閉城門，只怕函關已經落西羌手中。

函關守軍才發現西羌借著小試探的意思，竟然已經悄悄將大軍埋伏到了關外。

兩軍戰了一日一夜，雙方損失不，倒也未分勝負。

但是，西羌七萬大軍，函關守軍才多人？守城將軍下令拒守待援，連夜八百里急報，向涼州求援。

那守城將軍，也是肖正國多年的心腹將，他一接到戰報，就先派出了一萬援軍，今日與眾將商議，安排好涼州防務諸事后，親自帶六萬人馬馳援。

有幕僚覺得馳援人數太，肖正國也是無奈，“朝廷援軍不知何時趕到，我已經派八百里急報京，西羌狼子野心，朝廷必定會派援軍來的。”

只要皇帝還不想亡國，就該知道，一旦西羌打函關，那就是十六年前的雁門關戰事重演。不對，若是西羌關不急著攻城略地，先里外夾擊將匈奴也放進來……那夏國必定得亡國了。

他在戰報里寫得很清楚，西羌如今先頭部隊兵力就有六萬，安知后面會不會增兵？匈奴如今只是那普部落糾結了追隨他的小部落，若是匈奴汗王又起雄心，也舉全國之力攻打，涼州的十萬守軍是必定守不住的。

涼州若丟了，可沒有第二個顧家，來力挽狂瀾。也沒有第二批顧家軍殘部，可以戰奪城了。

圣上只要明白如今的軍急，必定會派援軍前來。

“父親，我愿領兵前去支援函關。”肖正國的獨子肖天楠也在涼州軍中，如今是涼州軍中副將，眾人皆喚“將軍”。他不忍父親冒雪奔波，就想領了這差使。

“不用了，我們與西羌戰較，不知道西羌主帥是何行徑，我不親自去看一眼不放心。我帶兵離開之后，你帶人守好涼州，切莫有失。”

“父親……”

“這是軍令！”

“是！末將一定守好城池，絕不讓匈奴踏涼州境半步。”肖天楠一聽軍令，抱拳領命。

夏天棄看了一眼，肖天楠看著二十多歲，領命之后，滿臉躍躍試，顯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。他在軍中稱為“將軍”，可論戰功，卻是平平。也不是肖天楠不拼命，這些年涼州沒什麼大的戰事，想得軍功也不容易。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戰事，眾人一面是張，一面又不由自主地熱沸騰起來。

一將功萬骨枯，從軍的人，誰不想封侯拜將？可名將，都是靠戰和累累白骨就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