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9章 第 129 章

裴朗回去之後就被關進了書房, 裴慎次日一早過來，直言問道：“你是想自己回京，還是我派人送你回去？”

裴朗臉發青，怒火中燒道：“你就是不想讓我見綰綰吧？”

裴慎坦然：“是又如何。”

裴朗怒問：“沈夫人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嗎？你打算怎麽做, 繼續糾纏, 讓沒名沒分地躲在金陵, 一輩子回不了盛京嗎？”

裴慎慢條斯理地一笑，“我的親事, 就不勞煩三弟費心了, 若不肯接我, 那我就等到答應為止。”

裴朗咬牙切齒道：“你不過仗著自己是年年的父親，著妥協罷了！你當真給得了幸福嗎？你要如何帶回京，以什麽份回去？又如何對外解釋年年的存在？都一歲了！”

裴慎道：“我自會給這世上最尊貴面的份, 十裏紅妝, 風迎娶，必不會讓母二人一點委屈, 但凡想要的, 哪怕是天上的月亮，我也能給摘下來。三弟能給的我都能給，三弟給不了的, 我也能給, 不是嗎？”

裴朗臉一陣青紅錯, 拳頭攥得嘎吱作響，卻又無言以對。

裴慎便到同心堂，將此事告知沈稚, 然後問道：“我讓讓三弟護送沈夫人和阿妤回去吧。”

沈稚整個人還沒緩過來，心裏還想著他對阿娘下跪那件事, 他竟然一直瞞著自己。

低垂著眼，喃喃說道：“你的意思是，我和年年不回去嗎？”

裴慎結微，“等我將黨全部鏟除，帶你一起回京可好？年年還小，路上會鬧騰……”

沈稚眼眶酸痛，有淚閃爍，忍了許久才道：“我回去同阿娘商量一下。”

裴慎發覺不對勁，手輕輕擡起下頜，那一滴懸而未落的眼淚便從眼尾落到他指尖，裴慎只覺被燙了一下，沉默片刻道：“你母親都告訴你了？”

沈稚哽咽道：“你不必那樣……”

裴慎用指腹抹去的眼淚，溫聲說道：“有什麽不能的，那是你母親，也是我未來岳母，早晚要跪的。”

沈稚的心仿佛被人掐了一把，有種息不過的痛。

從未見他跪過什麽人，他這輩子什麽都有了，哪怕金山銀山、王侯將相擺在面前，也遠遠不值他折腰的。

裴慎道：“我奪走他們心的兒，令他們飽白發人送黑發人之苦，原本就該來贖罪了，若不拿出點誠意，如何讓他們心甘願把你到我手上？”

沈稚沉默了會，問道：“我阿娘……答應你了？”

裴慎搖搖頭，“讓你抉擇。畢竟這些年你都在我邊，恨憎惡都是你個中滋味，你若想回頭給我一個機會，他們支持，若你不想，他們也會堅定地站在你後。”

這倒與阿娘說的一樣。

沈稚道：“方才你說的事，我回去問問阿娘。”

回去之後，沈稚將此事一說，沈夫人就把阿妤喊了過來，“你隨我來南邊太久，你爹娘定是想你，不如趁此機會讓裴家小叔叔送你回去，有他護著，祖母也能放心了。”

阿妤乖乖地點點頭，又問：“祖母和姑姑不同我一起回去嗎？”

沈夫人看向沈稚，好整以暇道：“得看你姑姑想不想我留下。”

沈稚無奈，“阿娘這說的什麽話？我自是希阿娘陪我和年年，等年年再大些，咱們一起回京。”

沈夫人道：“我是要留下的，免得他欺負你，我與你爹爹遠在京城，你還不任他拿？”

沈稚：“……有嗎？”

沈夫人又轉頭對阿妤道：“你爹爹和祖父已經知道姑姑在金陵的消息，不過姑姑還未回京，暫時莫要把此事傳揚出去，對外就稱祖母留在金陵，是要看著蘇家兩個侄出嫁才回去，明白嗎？”

阿妤點頭，“明白啦。”

這邊決定好，裴朗上莫名擔了重任，不要走，還得趕在天徹底冷下來之前把沈妤護送回京，這還容不得他拒絕，畢竟是沈家的事。

可一想到這也是裴慎的算計，把他架在火上，不得不走，他就恨不得咬碎牙關。

臨行之前，沈稚和沈夫人帶著阿妤過來，沈夫人還把自己的丫鬟蕙香給了阿妤，一路照顧。

裴慎當著幾人的面鄭重叮囑他，一定要將人安全送回沈府，裴朗不甘地看向沈稚，咬牙點頭。

沈稚心中五味雜陳，低聲說道：“多謝三哥哥，這回就勞煩你了。”

裴朗瞥一眼他大哥，道：“你……你家的事就是我的事，不必言謝。”

沈夫人眼角了，帶著向嬤嬤默默走去找阿妤說話。

裴慎看人走遠，牽起角，在一旁說道：“往後都是一家人，三弟為沈家效勞也是應該的。”

沈稚瞪了眼裴慎。

裴朗還是不死心地問了一句：“綰綰，你當真要嫁給大哥嗎？前幾天你還同我說，能把自己和年年照顧好，還沒有考慮過嫁人的事。”

沈稚道：“我暫不回京，是怕年年太小，一路上水土不服適應不了，至于其他……”

裴朗立刻激起來：“我就知道你不是為了大哥才留下來的！”

“三弟該啓程了，”裴慎在一旁潑冷水，“早些回京，也通知一下二弟，讓母親為你們說門好親。我在江南忙完手頭公務，回京便是親，你二人最好隨其後，否則莫怪我做兄長的點鴛鴦譜。”

裴朗怒道：“你……”

的確，等他大哥回京，兵部尚書的位置就是囊中之，比他親爹定國公的職還高，大哥若想為他指定一門親事，他還真未必能反抗。

裴朗攥手掌，轉頭對沈稚道：“綰綰，你若在金陵過得不好，一定要記得寫信給我，或者回京之後來找我，我去求皇帝舅舅賜婚……”

“三弟！”裴慎後槽牙咬，“你可以走了。”

沈稚也無奈地點點頭，“……三哥哥早些出發吧。”

阿妤跑過來，同沈稚擺擺手告別。

一行人帶著隨從和丫鬟北上，沈夫人籲了口氣，總算能安心待在金陵陪閨和外孫了。

直到月底，沈夫人的風寒都沒再複發，算是徹底痊愈了。

年年已經學會了走路，正是到好奇的時候，沈稚便帶沈夫人和年年一起去了趟揚州，又去蘇州逛了一趟。

三人再回到金陵，已經是深秋了。

這夜裴臺翻-牆來看妻，被沈稚狠狠瞪了一眼：“你明正大來，我阿娘也不見得會阻攔吧。”

裴慎上前將人攬進懷中，“你阿娘面前，我能抱你嗎？”

沈稚嘗試掙了一下，可哪裏掙得開他的力道。

裴慎依在頸邊低低說道：“你就欺負我吧，這幾年讓我經歷生離死別，如今你在我邊，我卻看不見不著，真比那些皮之苦還要煎熬百倍。”

沈稚：“哦。”

氣得裴慎咬了一口的鎖骨，“你對我很冷漠。”

沈稚被他咬得的，手搡他一把，“這些日子舟車勞頓，我也乏了，要休息了。”

裴慎嘆口氣，握著的下，輕輕掰正，“這麽累也不回來？在外面待了那麽久，就一點都沒有想過我嗎？”

沈稚道：“我說過會帶阿娘四游玩，你不早就知道的嗎？而且我怎麽記得，先前在聽雪山莊的時候，你醉心公務，也不怎麽過來呢。”

裴慎被反將一軍，低嘆道：“我那時候……其實有點不敢見你。我怕聽雪山莊傳來我不願聽到的消息，怕一回去看到的就是你恢複記憶對我不冷不熱的模樣……就像現在這樣。”

“現在怎麽了？”沈稚蹙眉，“你之前那麽對我，我難道還要追著你喊親親夫君嗎？”

裴慎聽到這句，驀地心頭一，了臉頰，“終于肯喚我一聲夫君了，綰綰，很好聽。”

沈稚：“……如果當朝狀元郎就是這樣的理解能力，那我無話可說。”

裴慎道：“嗯，你盡管說，我挑我想聽的就行。”

沈稚很認真地說道：“我覺得我們這樣就好，給彼此留有足夠的空間，正好也治治你那奇奇怪怪的偏執占有，你我都輕松，難道不好嗎？”

這回去揚州，裴慎讓霍易隨行保護，還召了槐娘過來保護沈稚和年年。

霍易原本要把們每日的行蹤上報給裴慎，他要隨時知道們去了何地、有沒有危險，但沈稚堅決阻止了這一點。除非突發意外，但凡是他們自己能夠解決的，還有那些日常小事，沈稚都不許他上報。

霍易也很無奈，他雖聽命裴慎，可自家主子得聽夫人的，他便也只能聽從夫人的吩咐。

是以這兩個月，裴慎只大概知道們到過哪幾個州府，吃住在何、同什麽人打過道都不知曉。

“你覺得我能輕松？”

他每天想想得快要發瘋，甚至經常連續幾日都沒有的消息傳回，這種一切不在掌控之中的覺，也只有在上，他才深有會。

沈稚道：“如果你連不監視我都做不到，那還談何為我改變呢？”

裴慎無奈地後腦，“好，好，敗給你了。那我這次表現如何？”

沈稚眨眨眼睛，贊同地表示：“還算可以吧。”

裴慎問：“那有獎勵嗎？”

沈稚：“嗯？這好像是我選擇夫婿的底線吧，怎麽在旁人那裏最基本的要求，但在你這裏都得破格獎賞了？”

裴慎道：“旁人是旁人，我是我，能一樣嗎？年年吃了半碗面湯，你都誇乖巧聽話，我犧牲這麽多，不能要點甜頭嗎？”

沈稚想了想，“過幾日我隨阿娘到龍泉寺上香，我……再給你求一枚平安符？”

“不要平安符，”裴慎笑中含著懇求的意味，“上回你給我繡的平安符，還沒捂熱，我就險斷一臂，再之前，你為我到隆福寺求了平安符，結果我中數刀，肩上了幾十針……”

這下沈稚都聽不下去了，“罷了，那往後不求了。”

裴慎低低嗯了聲，“那我今晚，能不能抱著你睡？”

“不！”沈稚嚇得心口一個趔趄，“我阿娘還在隔壁呢！何況你還答應過我……”

裴慎將臉埋在頸側，“我發誓，什麽都不做，就抱抱你好嗎？天亮之前我就走，不會讓任何人發現。”

他嘆口氣，將人抱在懷裏，“我們都一個多月沒見了，綰綰。”

沈稚猶豫片刻，只好道：“那說好了就睡覺，不幹別的。你若是得寸進尺，我就喊阿娘，把你這狂徒打出去！日後你再也別進我家的門。”

裴慎低笑兩聲，應了聲“好”，隨即將抱得更，臉埋在頸窩輕輕地蹭。

沈稚覺得有點，擡手推他的臉，卻被他順勢握住了手，然後一地，與十指相扣。

“裴慎……”試探地喊了一聲，可是沒有聽到男人的回應，猶豫許久，又道：“你抱得太了，我有點熱。”

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。

耳邊沉沉嘆息，“從前你不都是這樣抱著我的嗎？是不是不夠喜歡了，所以連抱著都……”

沈稚：“……我覺得你有點無理取鬧。”

按在後背的手終于緩緩松開，沈稚看到了他眼底的低落消沉，甚至有幾分寂寥，他臥在自己邊，竟有點像……像有天在同心堂外看到的一只被人棄的大黑狗。

沈稚想到先前他對阿娘下跪，一時心，手了他的頭。

等反應過來時，發現這個作更像在大狗了，忍不住噗嗤一笑。

對上男人濃黑的深目，忍了忍，生生收了笑容。

才要把手回，就被男人手按住，“你是在調戲我嗎？”

沈稚抿抿，“方才那一刻，我覺得你還乖的，你要是一直能這麽乖就好了。”

這輩子也沒想過裴慎這樣的人能與“乖”字掛鈎，總覺得非常割裂，但此刻配合他的姿勢和表，好像還真的乖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