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延慶觀，你讓朕去求的。”

裴琰只當是得無聊了，沒話找話，邊下朱批，邊態度認真地敷衍了一句。

姜姝儀深吸一口氣，因忘了呼出來 ，差點憋死，好不容易調整好心態：“臣妾當然知道是延慶觀得來的呀，只是想問陛下究竟是從哪位大師手中求的。”

停下按，走到裴琰邊，笑盈盈地看著他：“臣妾佩戴上后，覺子都好了不，改日再出宮，也要給陛下求一個！”

裴琰這次倒是抬頭看了：“果真覺子康健了？”

姜姝儀連連點頭。

裴琰垂眸想了想：“是個游方的老道士，姓吳，法號子虛，道觀的主持說，他是今年初春的時候，來延慶觀掛單的。”

姜姝儀蜷在袖中的手有些發抖。

夢里的前世，裴琰在自己死后瘋魔，最后抓來的那個可以復生的老道長便姓吳。

今年初春，又正是自己重生的時候......

“他是個醫道，在京中這幾個月救治了不貧苦百姓，朕看他有幾分功德在，不是只會招搖撞騙之徒，才愿意接了他的福袋。”

裴琰說到一半，見姜姝儀面不太好，頓了頓，放下筆，把人拉進自己懷里抱著：“怎麼了？”

姜姝儀猝不及防坐到裴琰上，與他四目相對，下意識搖搖頭。

裴琰沉默地盯著。

姜姝儀就知道蒙混不過去了。

只能放任自己垮著臉，賭氣般道：“陛下問芳初，方才在外面發生了什麼！”

裴琰看向芳初。

芳初便笑道：“娘娘方才在花園閑逛，遇到了謹嬪，娘娘興起，向謹嬪討教編花籃，可謹嬪不甚耐心，到最后也沒能讓娘娘學會，娘娘有些生氣，扔了那花籃時，福袋掉了出來，謹嬪大概以為那是娘娘與宮外私相授之，想以此要挾娘娘，可是把娘娘氣壞了。”

裴琰聽芳初笑著稟報，就知道自家這個沒委屈。

但他仍是不悅，垂眸看著姜姝儀，語氣帶了幾分教訓之意：“你是貴妃，被冒犯了不知道給自己出氣嗎，難道非要次次等著朕幫你做主？”

姜姝儀睜大杏眸，一臉冤枉委屈：“臣妾哪有那麼傻，已經罰謹嬪跪著了呀！要跪到天黑呢！”

裴琰這才面稍霽，讓往上再坐坐，才著的手問：“那還生氣？是覺得罰的不夠？”

姜姝儀順勢抱住他的脖頸，輕哼：“如果不夠，陛下要幫臣妾嗎？”

裴琰沒說話，角噙著溫笑意看。

姜姝儀看他這麼笑著，也忍不住跟著彎，彎著彎著忽然覺出不對，一個激靈，想起了姜婉清來。

憑空嗆得咳了兩聲，反抓住裴琰的手：“不不不！不至于，陛下不至于！”

裴琰歪了歪頭：“你不是生氣嗎？”

“那那那，那也可以用別的法子啊！”

姜姝儀震驚且不理解：“陛下是一國之君呀，隨意找個借口，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置，讓生不如死，干嘛非要做這種的事，弄得臣妾也跟著膽戰心驚！”

裴琰輕輕撓掌心，低下眸，語調清淺：“是這個道理，但這麼多年，朕早就習慣了。”

無論是時養在溫太后膝下，還是在東宮做太子時，他一言一行都需謹慎，需彰顯寬仁明德，那麼遇到不得不除去之人時，就只能從暗中下手。

二十年都是如此，所以即便如今了帝王，一時也難以更改。

姜姝儀倒吸一口涼氣。

這段時日，裴琰仿佛打定主意要讓理解他為什麼不是個好人，所以時不時的，姜姝儀都會被迫聽裴琰講一講他的悲慘往事。

此刻，看裴琰雖笑著，眉眼卻微垂，就知這是又想到了年。

為防他再重復一遍爹不親娘不的經歷，姜姝儀趕抱著他的脖子往下拉，親了上去......

＊

終究還是鬧得耽誤了一個時辰。

用過晚膳后，按往常的習慣，兩人本該親親熱熱的摟在一起說話，裴琰卻不得在外殿加班加點，繼續批閱各部奏疏。

沐浴更過的姜姝儀獨自躺在寬大的龍床上，有一些心虛，不過很快就消失了。

因為還有更讓心虛的。

姜姝儀把福袋中的那張字條再次取了出來，看著“兩世為人”四個字，發起呆來。

兩世為人這個詞，就如同九死一生一樣，是指經過很不容易的事，僥幸能活下去的意思。

不會有人平白無故在福袋里放這種不吉利的話。

且這字條上還印著蓮花暗紋。

前世裴琰讀佛經時告訴過，蓮花有重生的寓意。

姜姝儀不覺得會有這麼多巧合，所以那位給裴琰福袋的吳道長，是夢中之人嗎？

若是，他送這個給裴琰又是什麼意思？想勘破了一切，想揭穿是重生之人？那直言就好了啊。

哦，裴琰如今還沒瘋魔，不會信。

而且這四個字，給裴琰看他也想不到重生之事，只有給看，才有作用。

那更大的問題就來了，讓看了干什麼？

姜姝儀挲著字條，心里七上八下。

夢里吳道長是個好仙士，會出手救一個素不相識，慘遭橫禍逝世的善人，盡管因此暴了自己懷異之事，也不曾后悔。

在被裴琰抓宮中后，又為了無辜之人不牽連，用盡道行替姜姝儀復生，結果最后斷送了命。

即便如此，他也沒有怨恨誰，只是撐著最后一口氣，勸裴琰向善，不要造殺孽。

姜姝儀閉目思索，這樣的人，應該不會有什麼不軌的圖謀吧？

那他又何必送這個進來？

姜姝儀拿不準主意，別的事他還能跟裴琰商量，這件事......太大了。

死而復生，多了一輩子的記憶，卻這麼長時間都沒告訴裴琰，而且前世害了那麼多人，包括大皇子......

下意識怯于開口，生怕會引起自己與裴琰之間的變故。

橫豎前世也不甚愉快，如果可以，想瞞一輩子。

可若吳道長以此威脅做什麼呢？

若果真如此，那還是對裴琰和盤托出吧。

裴琰總不會比外人可怕。

姜姝儀想著想著，竟昏睡過去，再醒來時，已是深更半夜。

扭頭，看見了面對自己閉目而眠的裴琰。

想起睡前在干什麼，驚了一大跳，趕坐起來滿床找福袋和紙條。

一無所獲，還弄醒了裴琰。

裴琰抓住的手，沒有睜眼，聲音還帶著睡醒來的沙啞：“你不睡覺，在朕上什麼？”

姜姝儀一下子坐直了，借著紗帳外幽暗的燭火，小心翼翼地覷著裴琰臉：“陛下看見臣妾的福袋了嗎？”

那個字條若被看見了......

姜姝儀正不知該如何解釋，裴琰的手道：“朕見芳初收走了，睡吧，今日已經有過了，不許再鬧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