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轟隆隆——”
殿外憑空炸響一記春雷。
殿,眾臣連同皇帝一齊著正殿大門口的紫。
即便在這一道道灼灼人的目下,楚明鳶依然冷靜鎮定,優雅地邁過高高的門檻,不疾不徐地朝殿走來。
蕭無咎直直地盯著漸行漸近的楚明鳶,幽深如墨的瞳孔微微收了一下。
方才還云淡風輕的面容此刻有了細微的容。
謝云展一直在注意蕭無咎的表變化,眼底浮現一抹輕蔑與譏諷。
現在才知道怕,遲了!
“臣參見皇上。”
楚明鳶仿佛本沒有看到其他人一般,恭敬地對著龍椅上的皇帝屈膝行了一禮。
皇帝自手邊的案幾上挑起一枚羊脂白玉云紋環佩。
指尖著環佩的大紅系繩,輕輕晃了晃。
明明白白地說:“楚家丫頭,朕聽鎮南王世子說,你有一塊與這個一模一樣的環佩,對不對?”
謝云展撣了下袖子,腰桿得筆直,涼涼地提醒道:
“楚大小姐,皇上問你的話,你可要想清楚,再回答。”
“撒謊或者瞞的話,那就是欺君之罪。”
當初,是楚明鳶主提出的換親,自己卷了蕭無咎的這趟渾水中,現在就算想反悔,也來不及了。
這段日子,在侯府攪風攪雨,鬧出了不事端,攪得侯府家宅不寧。
但那些只是家事。
一旦上升到朝事,便會知道——
皇權之下,皆為螻蟻。
謝云展的角勾出一個譏誚的笑容,就等著看楚明鳶出悔不當初的表。
然而,楚明鳶看也不看謝云展,直視著皇帝,一派坦然道:
“臣的確有。”
從袖袋中將蕭無咎贈與的那塊云龍紋環佩拿了出來,在指間。
順王搖著折扇湊了過來,“啪”地收攏了折扇。
“咦?楚家丫頭,你這塊玉佩與皇上手上的那一塊好像一模一樣……不對,就是一模一樣。”
順王用折扇來回指了指楚明鳶與蕭無咎,略顯激地問:“這玉佩是蕭無咎這小子送你的?”
這也正是皇帝想問的第二個問題。
楚明鳶靜靜地與蕭無咎對視了一眼,點了點頭:
“是。”
耳邊又一次響起幾日前蕭無咎意味深長的那句話:“我的父母是‘明正娶’,我又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。”
從他在萬壽節那日送玉佩的那一刻起,就在反復強調,這塊玉佩不甚重要。
“這塊玉佩是我給的。”蕭無咎一邊說,一邊從手里拿過了那塊云龍環佩。
指尖恰好過纖長的指尖。
飛快地挲了一下,帶著幾分安的意味。
楚明鳶清晰地看到蕭無咎的角浮現一清淺的笑,眼神十分和。
似在告訴,沒事的。
關于蕭無咎的世,楚明鳶心中早就有了猜測,但是不愿訴諸于口。
他不主說,也不想問。
甚至偶爾有幾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。
左右上一世他沒死,這一世,也應該不會有命之憂。
禮親王妃瞇著老花眼,也湊過來看這塊玉佩,若有所思地說:“老記得,這塊玉佩好像是太皇太后給皇上的吧。”
“沒錯沒錯。”禮親王連連點頭,“老夫也想起來了,當年顧湛出生時,太皇太后也贈了顧湛一塊。”
此言一出,殿又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,一眾皇室宗親頭接耳。
此刻再端詳蕭無咎,眼神變得有些唏噓復雜,目一寸寸地在他臉上挪移,試圖尋找尉遲王妃的影子。
唯有靖王太妃若有所思地小聲嘀咕著:“太皇太后?”
搜腸刮肚般回想著太皇太后的音容……
“蕭無咎!”顧湛抬臂指著蕭無咎,厲聲道,“云龍環佩為證,你還有什麼話說?!”
“你是尉遲王妃之子,景愈的表弟,正是你天化日之下劫走了景愈,還在西郊驛館刺殺了西勒三王子!”
顧湛死死地盯著蕭無咎,腦海中又一次閃現二月十五他在書房與蕭無咎錯而過的一幕……
“砰!”
玉佩碎裂的聲響宛如惡鬼的低,一遍又一遍地回響在他耳畔,令他幾乎夜不寐,噩夢連連。
在夢里,他總是聽到父王對他說,阿湛,你只是庶子,這爵位還是當傳給你二弟。
在夢里,他當街死在了蕭無咎的劍下,竟無人哀泣,反而得來了滿堂喝彩……
……
這時,殿外又是一道春雷炸響,似重錘般敲打在眾人心中,眾人嘩然,面變化彩紛呈。
唯有蕭無咎面不改。
“區區一塊玉佩而已,怎麼能算作憑證?!”蕭無咎突然轉向了不遠一直一言不發的肅王。
“許是我從哪個犄角旮旯里撿的的呢,肅王,您說是不是?”
說著,他隨意地將手里的環佩拋向了肅王。
環佩在半空劃出一道利落的曲線,引得眾人的視線都被導向了肅王。
肅王被嚇了一跳,慌急慌忙地接住了那枚云龍環佩,臉時青時白。
只覺得這小小的環佩,猶如燙手山芋般。
半晌,肅王才出一句:“蕭探花說的是。”
“區區一塊環佩,不足為證。”
“這若是任何人拿著一塊環佩就可以自稱自己是宗室子弟,豈不是貽笑大方!”
“肅王,”顧湛氣急敗壞地又指向了肅王,“你如此偏幫蕭無咎,是不是被他收買了?!”
肅王本就心煩意,被顧湛這一斥,像炮仗似的炸了。
“宗室脈不容混淆!”肅王皺著濃眉,聲嘶力竭地咆哮,“本王與蕭探花既無私,也無舊怨。哪像世子你……”
“哼哼。”
肅王意味深長地哼了一聲,脊背得筆直。
“肅王說得也不無道理。”順王又利落地打開了折扇,“倘若任何人捧著一塊玉佩就可以去王府說,自己是某位王爺留在外的滄海明珠,那顧信也該被接回肅王府才對。”
說起“顧信”,眾人的表都有些古怪。
顧信是先肅王留在江南的外室子。
十年前,先肅王死后,顧信捧著一塊玉佩千里迢迢地來肅王府認親,然,先肅王無子,爵位已經由侄兒顧軾承繼。
彼時,為了這件事,宗室也曾起了一番爭議,最后,哪怕顧信與先肅王有四五分相似,也因為一句“宗室脈不容混淆”,顧信沒能認祖歸宗。
對此,禮親王問心無愧。
于宗室而言,脈的純粹最為要,可以說,關乎社稷。
打個比方說,當年先帝的一眾子嗣不是死了,就是殘了,獨留今上一人。
可若是連今上也有個萬一,那麼,朝臣就會從與先帝脈相近的宗室中擇一年輕子弟過繼到先帝名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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