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芝龍自然知道，閻應元所說的辦法是什麼。

在這個年代，航海是風險極高的事。

西班牙人開辟洲航線那會兒，船員死亡率高達80%。

哪怕到現在，新崛起的海上強國荷蘭，船員的死亡率也高達二。

由此可見航海之不易，歐羅人要不是被得無路可走，也絕不會冒險在大海上四闖。

造船員死亡率居高不下的，卻不是海上的風浪，而是疫病。

痢疾、瘧疾、鼠疫……其中第一殺手，就是壞病。

其實也就是維生素C缺乏癥，導致牙齦潰爛出直至臟出而亡，病程僅數周。

西方人的醫，此時等同于巫。

在船上一旦患上壞病，最常用的治療辦法，就是放、飲、埋土等等。

荷蘭人倒是發明了用檸檬干，以此來預防壞病，卻因為本太高而難以推廣。

一直到一百多年后（十八世紀末），英吉利海軍才系統推廣檸檬，算是徹底終結壞病這個海上兇神。

其實對付這個航海致死第一元兇，鄭和下西洋的時候，就得到了完解決。

辦法很簡單，那就是攜帶大量的綠豆和黃豆。

干嘛用？長豆芽，補充維生素啊！

此時鄭芝龍艦隊，自然不會為壞病所困擾。

即使是到鼠疫、痢疾、瘧疾，也不會致死，那是因為船上攜帶了很多‘仙藥’，青霉素就是其中之一。

如今在大明國，青霉素的產量依然十分喜人，因此價格居高不下，一支青霉素能賣到一個金元寶的天價。

別說是尋常百姓，不到生命攸關的時刻，都舍不得用上一支。

水師兵常年在海上漂泊，因此配備有青霉素，不過數量也很有限。

此時閻應元提出把青霉素用在一個番邦蘇丹上，鄭芝龍自然是有些疼，可為了艦隊補給，也只能著鼻子認了。

青霉素正是治療楊梅大瘡的特效藥，再加上現在的人又沒有任何抗藥，一針下去，亞齊蘇丹第二天就有了明顯好轉。

于是艦隊得以順利港補給，并且還得到了亞齊國盛招待。

亞齊蘇丹甚至強撐著病軀，拉著鄭芝龍義結金蘭。

三天后，艦隊從亞齊港重新起航。

不只有大明水師的戰艦，亞齊國的海軍也傾巢出，大大小小艦船加起來高達一百五十多艘。

旗艦云逍子號上，閻應元看著麻麻的亞齊國艦船，笑著對鄭芝龍說道：“將軍真是手段了得，輕飄飄的幾句話，就煽亞齊國出兵！”

鄭芝龍大笑，“是我那把兄太貪心，想占咱們便宜，可怪不得咱！”

亞齊蘇丹出海軍，協助大明水師攻打圣地亞哥要塞，當然不是為了報答大明的救命之恩，更不是沖著與鄭芝龍之間的‘兄弟義’。

他同樣也有自己的小算盤。

亞齊蘇丹是個野心的人，一直將南洋視作自己的領地。

近年來，他一直試圖想將葡萄牙和荷蘭人從南洋驅趕出去。

鄭芝龍這次有意留了一手，稱大明攻打馬六甲，是因為葡萄牙人扣押了大明的商船，并無取而代之的打算。

對此亞齊蘇丹深信不疑。

那是因為大明在南洋土著心目中的印象，一直都是偉岸正的。

永樂年間，大明也曾長期在南洋，尤其是馬六甲保留有軍事實力，并設置有廠。

然而大明并沒有侵吞疆土，而是庇護南洋各小國，穩定區域秩序。

此時大明要攻打葡萄牙人，亞齊蘇丹又怎會錯過這樣的天賜良機？

因此以前南洋諸國之間出現糾紛，都會找大明這個宗主國去主持公道。

亞齊蘇丹想當然地認為，這次大明軍隊來南洋，也是同樣的目的。

等打下圣地亞哥要塞，大明艦隊離開之后，馬六甲不就了亞齊國的疆土？

鄭芝龍看著閻應元，笑道：“人人都說，咱這海盜頭子狡詐似鬼，閻政委這文，比咱有過之而無不及啊！”

閻應元滿臉愕然，“本行事素來明磊落，鄭將軍何出此言，莫非對本有什麼誤解？”

“青霉素雖然珍貴，船上卻還有不存貨。”

“而閻政委卻對那亞齊蘇丹稱，青霉素是國師以神仙手段煉制的仙藥，珍貴無比，船上僅存這一劑。”

“亞齊蘇丹的病極重，一劑青霉素，本不足以讓其痊愈。”

“閻政委是舍不得青霉素，還是不想我那把兄痊愈？”

鄭芝龍指著閻應元，又是一陣大笑。

就差沒指著閻應元的鼻子說，濃眉大眼的閻政委，搞謀詭計也是有一手啊！

閻應元面不改，振振有詞：“為國家大計，怎能說是狡詐？”

“閻政委說的沒錯。”

鄭芝龍深為贊同地點點頭，同時也對文的心機有了深刻的會。

亞齊國扼守馬六甲海峽北部，是進印度洋的重要海上關隘。

大明以后要想把勢力擴張到印度洋，必須把亞齊港掌握在自己手里。

而對于南洋的番邦而言，大明是天朝上邦，前宗主國，自然不能去強行吞并亞齊國。

真的那樣做的話，大明的聲譽就毀了，跟葡萄牙和荷蘭人一樣，會遭到南洋小國的集反抗。

打南洋土著，大明自然是不在話下，可如此一來，需要花費的代價太大，日后統治的本也太高，本不劃算。

這次救了亞齊蘇丹，亞齊國算是欠了大明一個大人。

亞齊國就靠蘇丹個人的威鎮著，一旦他死了，就會陷之中。

到時候大明就可以用‘助藩屬平’的名義，堂而皇之地控制住亞齊國。

亞齊國的港口、海軍，自然也就歸了大明。

吃干抹凈，還落得個好名聲，簡直不要這麼完！

所以說，腹黑還得是文啊！

龐大的艦隊從馬六甲海峽的最北端出發，數日后到達南端，圣地亞哥要塞遙遙在。

轟隆隆！

悶雷一般的聲音，從圣地亞哥要塞不斷傳來。

濃煙沖天而起，遠在數十海里之外都清晰可見。

鄭芝龍大吃一驚，命令旗艦上的熱氣球升空，在高查看況。

“紅番！”

“紅番的艦隊，正在攻打要塞！”

鄭芝龍大吃一驚，心跟著沉到了谷底。

大明人通常把葡萄牙人稱作佛郎機，而紅番、紅鬼則是荷蘭人的專用稱號。

真的是萬萬沒有想到，荷蘭人竟然會截胡。

若是被荷蘭人搶先攻占了圣地亞哥要塞，到的又豈會輕易吐出來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