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容是在徐晉走後不久覺自己要生了的。
臨產在即,睡得也淺,以前徐晉起早時睡得香一無所知,最近徐晉起來就跟著醒了,躺在牀上看他穿裳。今早目送徐晉離開,聽著外面的腳步聲,傅容閉上眼睛想要再睡會兒,然後就覺肚子不太對勁兒。
傅容沒生過孩子,但陪過傅宛生孩子,這兩個月更是將臨產癥狀記得滾瓜爛。
肚子傳來第一下疼時,傅容本能地覺得,大概是要生了。
奇怪的是,進二月來那些驚慌害怕,在真要生的時候,反而都沒了。傅容也不知道自己爲何如此平靜,沒有喊人,靜靜地聽外間蘭香重新關門,起得晚,送完徐晉蘭香也能睡會兒回籠覺的。等外面徹底平靜下來,肚子又疼了一下。
其實也不算多疼,更像是孩子在提醒。
傅容笑著肚子:“一會兒你要乖,不許折騰娘太久啊。”
說完這句,傅容抓起放在一旁的金鈴鐺搖了搖。
鈴聲清脆,蘭香的喊聲興張,比打鳴的公還管用,芙蕖院各屋子迅速亮起了燈。
徐晉回來時,傅容已經進了產房。
“什麼時候開始疼的?”二月裡天還冷著,徐晉一路快馬疾馳趕來,下馬時臉都被風吹僵掉了,跟著從王府正門一路疾行趕到芙蕖院,凍僵的臉紅起來了,額頭也見了汗,被溫嬤嬤提醒先去正房換過裳才終於見到了人。
他握著手,手心溫熱,傅容頓時覺得那點疼也沒什麼了,聲回他:“王爺一走我就疼了,算著王爺差不多散朝了才讓人去給王爺報信兒,王爺吃飯了嗎?”
看起來平平靜靜的,徐晉不想給增加力,暫且收起臉上焦急,笑道:“現在哪有心吃飯,你呢,早飯吃過沒?”
傅容點點頭,跟他說自己都吃了什麼。
徐晉目不轉睛地瞧著,發現皺眉,知道那就是疼了,可他無能爲力,他能護著,唯獨不能替生孩子替疼。
很快喬氏傅宛等人都過來了。
聽到蘭香回稟,傅容打趣徐晉:“等我娘們進來了,王爺就出去吧,別們笑話王爺。對了,我記得姐姐生媛媛的時候,王爺笑話姐夫,不知道一會兒王爺會不會也急那樣啊?”
徐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。
那時候他確實嘲笑過樑通,也認定自己會氣定神閒地等著傅容給他生,但是現在,他看似冷靜,只有他自己知道,他的心砰砰砰地越跳越快,他的控制不住地想要打。
“濃濃別怕,我就在外面守著你,你疼了就我,不用忍著。”他自以爲地道。
傅容搖頭:“我纔沒力氣罵你,我得攢著勁兒生孩子呢。”
說俏皮話,徐晉寵溺地鼻尖兒。
小兩口正鬧著,外面喬氏娘仨已經到了門口。
徐晉連忙收回手站了起來,退到牀外幾步遠:“岳母來了,那你們陪濃濃吧,我去外面等。”
喬氏點點頭,目早就落在寶貝兒上了。
徐晉出了屋子,看見葛川站在走廊裡,低頭跟哥兒說話呢。
傅宛生時在正月,傅品言傅宸等人閒在家裡,所以能趕到樑家等候。今日他們再著急也不可能丟了差事過來的,徐晉有些意外岳母竟然把哥兒帶來了,笑著走了過去,“哥兒怎麼來了?”
六歲的哥兒個子長了很多,跟先生學了小半年,男娃上了三四歲時的頑皮懵懂,多了一分沉穩,見到徐晉乖巧道:“三姐姐要生小外甥了,我也過來等著。”
王府下人去侯府傳話時他們正在吃飯,哥兒聽到了,堅持過來。
徐晉了他腦袋,看向葛川,忍不住又問了一遍:“先生確定王妃懷的是兒子嗎?”
哥兒喊外甥是隨口說的,葛川能診出男之事徐晉誰都沒告訴,連傅容都沒說,怕空歡喜。
葛川須笑:“王爺此言差矣,老夫早就說過只有七把握,不敢有十分肯定。”
對徐晉而言,七把握也比五好。
漸漸的,產婆們開始忙碌起來,梅香蘭香琴香三個大丫鬟親自端水送東西,做起了平時小丫鬟做的事,葛川也早到產房裡候著了。裡面擺了屏風,他老神在在坐在屏風後,隨時待命。
真正要生的時候,傅宣被喬氏趕了出來。
傅宣想找弟弟的,瞧見哥兒跟徐晉一大一小並排坐在走廊裡,便走到另一旁等著。
傅容天還沒亮進的產房,此時紅日已經偏西。
院子裡一片靜謐,只有傅容抑不住的聲不停地傳出來。
哥兒早在傅容發出第一聲慘時就被傅宣領著去了前面,徐晉獨自坐在走廊裡,一不,從早上坐到現在,晌午飯也沒吃。他看著走廊外的紅梅樹,腦海裡各種念頭翻來覆去。
傅容出事怎麼辦?都說人生孩子好比闖鬼門關,徐晉安了傅容那麼多遍,他心裡其實也怕。傅容不知道,當初母親生妹妹的時候,他就在昭寧宮側殿等著,跟哥兒一樣遠離產房,只能聽到母親被距離模糊的聲音。
那時候他八歲,六弟三歲,他領著弟弟一起等。
那時候父皇沒有兒,父皇說他想要個公主,問他們想要弟弟還是妹妹。徐晉當時已經得了怪病,但他還是想要個妹妹,因爲母親也說喜歡兒,因爲他已經有了個親弟弟。
最後母親果然給他生了妹妹,只是……
裡面又傳來傅容的慘,像繩索勒了他的心。
徐晉攥拳。
兒子兒都沒關係,現在他只盼著好好的,盼快點生出來,別疼了……
產房裡面。
傅容從來沒有如此疼過,好像新婚夜那晚都沒有現在疼,疼得想要放棄,像那晚一樣暈死過去,暈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。可是每次快要承不住的時候,那疼痛又及時將拉了回來。
怎麼能撒手不管?
盼了兩輩子的孩子還沒出來,出來了,纔算是一個真正的孃親。會像姐姐養外甥那樣親自喂他吃.,會像母親疼弟弟一樣親手爲他屁把尿毫不嫌棄,也會像照顧弟弟那樣哄他睡覺……
要像其他孃親一樣,把他生出來!
執念也好母也好,傅容攥母親的手,在產婆連續不停的催促裡深深吸氣……
不知努力了多次,傅容突然到有什麼從溜了出去,子驟然一輕。
“恭喜王妃,是個小爺!”
昏昏沉沉的,聽到產婆中氣十足的賀喜聲,好像還有嘹亮的哭聲。傅容不自地笑,想要睜開眼睛看看自己的兒子,只是眼皮太重,撐不起來。
再次醒過來,周圍一片安靜。
傅容睜開眼睛,昏睡前在牀腳忙碌的產婆們不見了,好像還在產房裡,又好像換了一個地方。
“醒了?”手被人輕輕握住,耳邊的聲音悉又黯啞陌生。
傅容慢慢轉過頭,對上徐晉溫的臉龐,他坐在牀前,也不知坐了多久,眼裡是濃濃的疼惜和滿足。沒等說話,男人示意低頭。
傅容低頭,看見邊擺了親手繡的大紅襁褓,裡面睡著一個白裡著的小娃娃,頭上胎髮烏黑濃,額頭有點皺的,小臉蛋卻是溜溜細,薄薄兩片小脣輕輕抿著,睡得正香。
傅容笑了,手去他。
徐晉視線隨著的手而,輕聲告訴:“咱們兒子七斤二兩重,力氣可大了,產婆給他拭時他兩條小蹬得特別有勁兒,產婆說接生幾十年都沒有到過這麼力大的孩子。”
“你是王爺,當然撿好聽的話說。”傅容可沒疼糊塗,笑著睨了他一眼,又低頭瞧兒子,“我怎麼看不出來他像誰啊?我娘呢,肯定知道他像不像我的。”
“岳母在隔壁,我過來?岳父正堂他們下朝後都來看過你,你睡得沉,他們用完晚飯就走了,明天再來,岳母不放心你,說是今晚陪你過。”
“這麼晚了啊?”傅容驚訝地道。
“是啊,辛苦你了。”幾乎疼了整整一個白天,要不然也不會昏睡過去。徐晉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疼,捧起小手親,“濃濃你說,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。”
傅容哪有心討賞,注意力全跑到他手上去了:“王爺,你的手……”
徐晉恍然大悟,看看左手上纏著的紗布,無所謂地道:“在外面等著時手裡攥著玉佩,後來才發現攥得太了。”說完頗爲得意地笑了笑,看著傅容眼睛道:“濃濃你沒看見,我在走廊裡穩穩地坐著,比渠冷靜多了。”
“可姐夫沒把自己弄傷啊。”傅容心疼地訓他,“我寧可王爺走來走去也不想王爺這樣。”
徐晉俯親:“一點都不疼,跟你的苦差遠了。”
傅容閉著眼睛他的溫,察覺徐晉想吃舌尖兒來場深.吻,沒力氣伺候,扭頭哼道:“我了,渾沒勁兒,王爺別鬧我。”
徐晉有些尷尬,不捨地站了起來,“我去請岳母過來。”
傅容目送他走。
喬氏很快端著案板走了進來,見到兒就笑:“了吧?”
看到母親,傅容滿足又心安。
喬氏親自喂兒。
傅容吃了小半碗桂圓粥,又喝了半碗鯽魚湯,飯後剛想跟母親說說己話,襁褓裡的小男娃醒了,哼哼唧唧地哭。
“他這是了。”喬氏笑著道,看看傅容口,問:“你是自己喂還是喊母過來?”
傅容準備了母,但早就決定自己餵了,或許以後再生會給母餵養,第一個捨不得。
喬氏便幫解裳,自家兒,喬氏沒什麼好避諱的,抱著外孫湊過去。小男娃本能地找到了位置,開始用力吸。喬氏一直盯著呢,看了一會兒嘆道:“水還沒通,試試這邊,再不行就得喊王爺幫你吸了。”
傅容小臉頓時漲得通紅。
喬氏笑:“跟娘還有什麼好害的……哎,這邊也不行,那我先抱外孫出去,你們快點啊。”說完抱著哭啼不止的小男娃出去了,挑開門簾見到守在外面的徐晉,喬氏坦然地示意婿去裡面。跟兒說話時聲音低,王爺肯定沒聽見。
徐晉困地走了進去,對著門簾問傅容:“不是說你要親自喂嗎?岳母怎麼把孩子抱走了?”
傅容極了,可是聽著外面兒子的哭聲,捨不得讓兒子肚子,閉上眼睛跟他解釋。
徐晉愣了一下,隨即躍躍試地湊到牀前,低聲說厚臉皮的話。
傅容假裝聽不到。
徐晉笑著掀開被子,見裡面妻子襟敞著,直接看傻了眼,想也不想就湊了過去。
類似的作他做過很多遍,此時習慣地想來點花樣。
傅容忍催他:“你快點!”
外面兒子還哭呢,徐晉回神,收起花花心思,溫又專注,某一瞬忽然嚐到淡淡的甜。
徐晉大喜,還想再吃兩口,被傅容捂住。
徐晉笑,又去另一邊忙活。
兩邊都通了,傅容立即將人趕了出去,抓起旁邊的帕子重新乾淨,等著喂寶貝兒子。
作者有話要說:謝謝碧水驚秋的地雷,麼麼噠~
哈哈,下章小包子就有名字啦!
每走一步都是精心策劃.只是在計劃的路上卻產生了一場意外的感情,可是到頭來誰又曾想到自己反而被別人算計在內.命運的軌跡在行駛的過程中漸漸偏離了軌道,當所有的一切都塵埃落定,才知道不是愛的時間和場合不對,而是愛錯了人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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