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嘲道:“我死了倒沒什麼,我只擔心我死之后皇后的安危呢。”
他看了看那簾幕后,已經預料到拓拔叡已死,而唯一能救他的拓拔泓始終沉默。他知道他今日是別無選擇了。
就算他不肯喝,也逃不出這宮門去的。皇后不敢拿整個李家開刀,所以才讓他自盡。
眼中的恨意一閃而過,他看了皇后,又看向拓拔泓,正其辭說道:“李惠今日服死,非是畏罪,非是伏法,只是為了我魏朝的社稷江山能夠安寧。我死之后,但愿太子和皇后能夠和睦相,共同捍衛朝廷,不要再因我而生嫌隙。”
“太子生母已死,而今我李惠也被皇后賜死,太子邊再無親人了。皇后苦心謀劃,等待多年,今日終于得償所愿,切莫辜負老臣今日重托。”
說完舉起那酒,鷹隼般的目冷冰冰地看著馮憑。
他強作豪氣干云,其實整個人都在抖,持著酒杯的手一直在抖。他幾乎崩潰的想要逃跑了。然而皇后轉頭背對著他,不看他的表,并看不到他任何恐懼。
他慘白的臉,抖的手腳,臨死前的畏懼驚恐,連同皇后鮮麗華貴的,鼻梁的側影,疲憊合上的雙眼,眼睫底下淡淡的青暈和右臉頰上的小痣……一一毫,全都落了坐在座位上首的拓拔泓眼里。
即將登基的新君,像藏在樹葉底的黃雀,冷靜而無聲地看著這場螳螂捕蟬的大戲。
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李惠上,沒有人察覺到他過分的平靜以及眼中紫羅蘭的深邃。
李惠手抖著,竟真的將那毒酒一飲而盡了。
他牙關抖,酒水順著流下一些。
酒真苦啊。
是酒苦,還是毒苦。
宮殿中沉寂靜。
不久之后,李芬發出了驚天地的痛哭:“父親!父親!”
馮憑知道人已死了,不敢看尸首,只抬眼命左右道:“將尸送出宮去,給李家,讓他們去安葬吧。”
頓了頓,繼續吩咐道:“傳……”
陸麗而今尚未還京。拓拔叡擬定的輔政大臣,李惠已經死了,剩下的幾位都非一時之重,忽然竟不知道傳誰……半晌接道:“傳,詔中書令劉夙,尚書令楊保年太華殿覲見。傳長樂王拓拔子推、車騎將軍乙渾,傳在朝文武、五品以上所有員即刻宮,至永安殿等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