韓林兒跪在殿門下, 不到片刻,馮憑又從殿出來了,楊信跟在后, 兩個青袍的宦架著奄奄一息的人拖出來, 像扔破口袋似的扔在那雪地上。
他一眼認出是什麼,就閉上眼不去看。
馮憑披著雪白狐裘, 齊肩的短發襯著鵝蛋般圓潤的面頰,頭上一朵小小白花, 讓模樣看起來仿佛十三四歲的豆蔻。楊信笑盈盈站在側, 錦貂裘, 腰系玉帶,皮帽儼然,仿佛貴胄, 手中提著盞彩碧的琉璃風燈,神愉悅,欣賞的目看著眼前這一切。
好啊。
這景也是好景,這雪是好雪。
燈籠的照著宮殿的一隅, 十來個宮人垂手侍立在側。馮憑面凝肅,聲音冷冷道:“把的服給我剝了。”
珍珠先是死尸一般,趴在地上不, 及聽到這句,忽然掙扎起來。手腳并用地朝著馮憑所在的方向爬過來。
直起上,兩手抱著馮憑手臂猛力搖撼,臉煞白, 惶懼不已,驚恐的眼淚急促地流下來:“娘娘!娘娘!你放過我吧。不要這樣對我。”
哭道:“娘娘請給我留一點尊嚴吧。”
馮憑道:“你會求饒了?”
“你方才不是氣的很嗎?什麼只求速死。你既然不怕死,還地求我做什麼?”
“尊嚴?”馮憑目視:“你的尊嚴比你的命還重要嗎?”
珍珠哭說:“奴婢寧死不辱,娘娘還不如直接殺了我。”
馮憑說:“說的好,看來你是個有骨氣的。你這麼有骨氣,我殺了你不是正好全你了?這我可不開心啊。”
珍珠痛哭道:“看在我伺候娘娘一場的份上,求娘娘全我一場。我自知有罪,愧對娘娘,早已經不指能活著了。娘娘寬宏大量,何必跟我這個小人過不去呢?你只當是個臭蟲,輕輕死便罷了。”
馮憑道:“你們都死了,誰來陪我呢?我舍不得呢。你不用怕,我只是了你的服,給你檢查檢查,你不是自稱你是清白之嗎?你不,怎麼證明你的清白?”
珍珠發瘋要去撞柱,被兩個宦攔了下來。
掙扎的像條游魚,拼命蹦掙,幾個宦廢了大力都制服不得,一直拼命試圖往柱子上撞,腳用力踢蹬。
馮憑偏不甘心,冷聲道:“幾個侍衛進來。”
楊信轉頭吩咐小太監去,從東華門幾個強壯的侍衛來。小太監飛奔地跑出去,不一會,進來七八個材高大的侍衛。侍衛們得到命令,立刻齊擁而上,抱手的抱手,按的按,將人控制住了,三兩下就扯了襟扣,撕了。
兩團雪白盈的從襟中跳出來,那又好像是一顆鮮紅的漿果。那盈上下晃著,小腹腰肢扭著,連帶著那的黑影。肢扭轉不可思議的形狀,好像很,又好像很丑陋。
覺心跳在加快,在全流沸騰起來。忽然到了振和刺激,的某仿佛有清泉流淌。
頭一次發現,原來自己也和厭惡的那些人一樣,也是心思骯臟,齷齪下流的。好像頭一次了解自己了,認清自己了,竟沒有慌,好像這就是理所當然的。
恨珍珠?
也許恨,也許不恨。不知道。
只知道現在抑的厲害,痛苦的厲害。
需要一場痛痛快快的發泄,需要瘋狂一場,將從這痛苦中釋放解救出來。
珍珠赤著,腳上鞋子了,簪子甩落,烏黑油膩膩的頭發散了一。大聲疾呼皇后,一會痛哭,一會又破口大罵。哭的什麼,罵的什麼,馮憑早已經聽不清了。走上前,注視著那張狼狽又陌生的臉,頭發一縷縷粘連在面上。馮憑關切道:“你還沒有嘗過男人的滋味吧?真是可憐,為一個不你的男人守如玉真不值得,浪費大好的青春呢。紅易老,好花易謝,年輕的不懂得,老了皮松馳,后悔便晚了。我這是同你講的真心話,肺腑之言吶。”
珍珠含淚怒罵道:“你是皇后,而今是太后,就算你恨我,你也應當顧惜你自己的臉面。大庭廣眾之下做這種事,你不怕丟了你皇太后的臉嗎!”
馮憑聲道:“你說的有道理。可是我實在太恨,顧不得那許多了呢。現在讓我高興高興,其他的事明日再說吧。”
看了那幾個侍衛,轉頭向珍珠問道:“你看他們哪一個更英俊?我挑一個給你做丈夫好不好?”
珍珠痛哭道:“你瘋了。”
馮憑道:“你看看你自己,赤,披頭散發,是你更像瘋子還是我像瘋子?是你更像一點吧?我只是給你挑個丈夫,你何必深仇大恨一般?”
指了珍珠,向眾侍衛說:“我準備給挑個好夫婿,既然自己不肯挑,那你們便挨個試試吧。”轉向珍珠說:“你試著哪個最舒服,咱們就選哪個,好不好?這樣最公平合理。”
這詭異的,怪陸離的一夜,終于拉開序幕了。
侍衛們都很莫名,這樣的夜晚,被召到這宮里來,執行這種差使,怎麼都覺怪異。幾個八尺男子漢,對著一個珍珠,畏畏的像一群呆鵝,全都東張西顧,互相推諉。楊信春風滿面地走上去,曲了膝蓋半蹲,將那紅彤彤的琉璃風燈往珍珠臉上一照。
那燈照的臉一半雪白,一半藏在影里如同鬼魅。見掙扎,楊信面帶笑容,將風燈遞給后小宦。好像是嫌臟,無法下手似的,他頗斟酌了一下姿勢。左手拎了袖,最后,他出一只修長潔白的右手抓住了頭頂油膩膩的頭發。
像溺水的人拼命掙扎,楊信的手卻充滿力量,作堅決而強勢,表則是玩味和戲謔,極得意極有趣的。
雙制著的,他抓著頭發,使的頭高高仰起,上起,而后面帶笑容將另一只手輕輕搗里。
只見倏地一抖,驟然張開,魚似的弓起了,又很快重重的跌落下去,伴隨著急促的息。
一會兒,楊信出膩膩的手,將那抹到臉上,笑問道:“滋味怎麼樣?”
那張臉還在驚悸震中,楊信心罵了一句,笑笑站起來。抓住旁邊一個侍衛,扯了其帶,里了兩把,起反應了,往地上一搡,照著屁拍了一拍,開玩笑似的,又腳踹了一腳,踹到珍珠上,慢條斯理抓起一把地上的雪洗手,笑罵說:“一個個不中用的東西,還要我來親自手。”
數丈之外,韓林兒以一個卑微至極的姿勢跪在地上,雙手附地,深深彎著腰,整個人匍匐的像一頭走。
額頭抵著冷冰冰的地面,在地上,唯有這個姿勢能減輕那令人眩暈的痛苦。眼前一陣一陣發黑,他覺自己在出汗,一會熱的頭昏腦漲,汗出如漿,一會又冷風吹來,四肢哆嗦直打寒噤。
手腳因為長時間的麻木已經無法彈了。短短兩刻之,他的臉下面積聚了一塊塊水的痕跡,頭痛使他不斷淌出生理的淚水,鼻子里清水和眼淚一起流不止。
一道向他照過來,他聽到急促的腳步聲,知道是來了,忙做出恭迎的姿態。馮憑住了腳,看到他這幅小心翼翼樣子,仿佛還有哽咽吸氣聲。聲音更冷漠了,斜目質問道:“你在哭?哭什麼?兔死狐悲,傷其類了嗎?”
韓林兒俯首忙道:“臣怎能哭,臣是了風寒,涕淚止不住,讓娘娘笑話了。”
馮憑了殿,兩個宦又一左一右,挾著他了殿。馮憑面無表端坐在榻前,韓林兒抓機會,忍著四肢僵痛,匍匐在腳下堪堪跪住了。
燭下,注視著他,雙目出寒:“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。你說的出來,我就放過你,你說不出來,你就跟一樣,你們一塊去死吧。”
他卻沒想到,有一天,他需要向攀舊來企求活命了。然而此時已經不到他再清高。
韓林兒悲痛哽咽道:“臣同娘娘相逢于微時,相于冷宮陋室,臣陪伴娘娘十多年,兩度救過娘娘命。如此耿耿分,能換今日一條生路嗎?”
“耿耿分?你的耿耿分就是替人監視我,伙同旁人下毒謀害我?”
韓林兒道:“那娘娘要我怎麼做呢?我告訴娘娘,對娘娘又有什麼好呢?他是皇上,娘娘的生死命運都要仰仗他的心,他不愿意娘娘有子,我告訴娘娘,娘娘就能一個人搗鼓出個龍子來嗎?我告訴娘娘,讓娘娘跟他離了心,撕破臉,娘娘還怎麼繼續坐在這位置上。還是娘娘打算知道后,繼續忍氣吞聲,給自己增添更多的痛苦。”
馮憑寒聲道:“你知道我最恨什麼嗎?”
“我最恨命掌握在別人手里。”
站起來,怒氣沖沖瞪著他:“你沒有資格替我拿主意。別說你只是個宦,是個奴婢,就算是我的丈夫,我也絕不能容忍。我自己的,我自己做主,就算是我決定不要孩子,也得是我自己的主意,而不是你們合起伙來給我下毒。你認識我這麼多年,難道我這一點都不懂嗎?我不需要任何人來替我的做主,除非我自己。拓拔叡敢這樣做,我也不會原諒他,你只是一個宦,你哪來的膽子越俎代庖?”
他明白恨什麼,他怎麼會不明白恨什麼呢?
小心翼翼,努力攀爬,忍耐這麼多年,只為了能擺朝不保夕,命運如花逐水的痛苦。因為夠了,夠了奴役,夠了命被人支配的恐懼。
是他太愚蠢了。
以為這樣是對好,卻忘了是怎樣心強盛。的是做雄鷹,盤旋天空,從不是做籠中的金鳥。就算得到再多寵,也不如自己長出翅膀有安全。
“你這樣會權衡利弊,的確是個有智慧的。可我不需要你的智慧,智慧的人到都是,可惜他們都有自己的算盤,不見得對我忠誠。而你,你在我邊做事,我需要的只是你的忠誠。”
冷笑道:“你知道楊信比你最大的優點在哪嗎?”
韓林兒道:“臣不知道。”
馮憑道:“他看起來不如你,行事張揚,手下放肆。剛一宮,就為了取悅我得罪皇上,你以為他蠢嗎?但實際上他聰明得很,他怎會不曉得利弊,怎會不曉得做什麼事會得罪人呢?不過他目標明確。他知道我需要什麼,他知道怎樣才可以得到我的信任得到我的心。雖然中途了不小的挫折,可是眼下不就苦盡甘來了嗎?他曉得,只要他對我忠誠,我是不會忘記他的,就算他惹出事,我也會想辦法替他兜著。只要我不倒,他總會有出頭之日,因為我永遠需要他這樣的人。”
韓林兒道:“那臣只能請娘娘恕臣無能了。臣有私心,有雜念,臣無法給娘娘當一條合格的狗。楊信確實比臣合適。”
馮憑目寒冷地看著他:“你說什麼?”
韓林兒道:“我說什麼不重要,我只是宦,娘娘不必關心我怎麼想。”
馮憑道:“你在威脅我。”
韓林兒道:“臣怎敢威脅太后。”
馮憑冷眼看他:“你的私心、雜念是什麼?”
韓林兒道:“娘娘痛苦,臣心里也痛苦啊,娘娘何必要苦苦相呢?”
他說這句話時,眼淚卻當真下來了,眼睛通紅,男兒英俊面孔,寫滿悲傷,淚一直落:“臣心里一直想著,娘娘孤單。臣也孤單,臣無牽無掛,這輩子也不指娶妻生子,便一直留在娘娘邊,也不圖別的,做個伴罷了。多的臣也給不了了,臣只這一副軀骸,只要娘娘不嫌棄,臣愿意給娘娘做個肩膀依靠,難的時候解解悶,娘娘把這當是別人也無妨的。只是可惜,臣是殘缺不全之人,縱使心里有想法,想保護娘娘,想有什麼念頭,也心有余而力不足。否則這輩子也不會如此無奈,毫無選擇了。這宮中有什麼意思呢,活著也看不到頭,余生更沒指。臣寧愿遇上一個心的人,普普通通做一對夫妻相守罷了,可這想也是干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