辰時初，午門的側門徐徐打開，老太監行至門口，朗聲道：“上朝！”

嘈雜聲立刻停止，文武百們井然有序的進側門，文在左，武在右，涇渭分明。

進了午門後，四品以上進殿，四品以下在殿門口，六品以下在廣場上。

羣臣進大殿，等了一刻鐘，元景帝姍姍來遲。

一簇簇目落在這位一國之君上，試圖從他的眼神、表中窺見端倪。

無一都失敗了，元景帝在位三十七年，心機之深沉，經驗之富，廟堂上能與他掰手腕的之又。

也就魏淵和王首輔。

這次朝會與往日沒什麼區別，君臣照常奏對。

“陛下，楚州在隆冬中凍死數萬人，布政使司爲了賑濟災民，錢糧已經告馨。懇請陛下擬旨，著戶部撥款......”

“國庫空虛，賑災之事，可向當地鄉紳募捐......”元景帝回覆。

“陛下，北方蠻族屢犯邊境，開春之後，邊境衝突愈發激烈，不得不防啊。”

“陛下，鎮北王漠視蠻族劫掠邊境，死守邊城不派一兵一卒，致使邊境百姓流離失所，傷亡慘重，請陛下降罪。”

聽到這裡，元景帝看向魏淵，沒有喜怒的聲音：“魏卿，北方蠻族是什麼況。”

魏淵皺了皺眉，道：“去年末，北方大雪下了數月，凍死牲口無數，臣當時就料到蠻族會南下劫掠。”

元景帝恍然記得是有此事，皺眉道：“後續呢？蠻族南下侵邊關，爲何打更人沒有提前收到消息？”

“是臣疏忽了。”魏淵道。

其實是他收回了北方的暗子，調往東北去了。

元景帝淡淡道：“北方蠻族南下侵，魏淵有失察之過，免去左都史之職。罰俸一年。”

殿安靜了一下，羣臣腦海裡飄過麻麻的問號。

打更人雖然有刺探報的職責，但那屬於順帶業務。再者，北方蠻族南下侵，鎮北王死守不出，仗都不打，即使提前知道蠻族要侵邊關，又有什麼意義？

這鍋怎麼都甩不到魏淵頭上吧？

不過，難得元景帝把炮火轉向魏淵，儘管心裡困，但文們立刻抓住機會，趁機攻訐魏淵，大呼聖上英明。

一位史出列，強調道：“陛下，鎮北王坐視百姓兵災之禍，無於衷，請陛下降罪。”

元景帝的迴應就四個字：“朕知道了。”

史不甘心的退回。

朝會漸漸走尾聲，等理完這段時間積的政務，羣臣停止上奏後，元景帝擡起食指，輕輕一敲桌面。

穿蟒袍的老太監出列，環顧羣臣。

來了......殿諸公心裡一。

方纔都是正常奏對，儘管免去魏淵左都史的職位令人意外，但元景帝突然召開朝會，絕對不是因爲這件“小事”。

老太監展開手裡的詔書，朗聲道：“朕已查明福妃案始末，皇后上氏指使宮黃小殺害福妃，構陷太子........

“經朕百般責問，上氏對其罪行供認不諱，皇后失序，德不配位，不可以承天命。其上璽綬，罷退居長春宮。”

長春宮就是冷宮。

殿殿外，一片死寂。

上至一品三公，下至殿外羣臣，但凡聽到詔書容的，全都懵了。

一片靜默中，有低沉的聲音響起：

“陛下，此事不可。”

元景帝瞇著眼，面無表的看著出列的一襲青。

魏淵兩鬢斑白，雙眸中沉澱出歲月洗滌出的滄桑，直勾勾的與元景帝對視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同時出列，大聲道：“陛下，福妃案未經三司審理，不可輕易定論。”

元景帝一字一句道：“這是朕的家事。”

新任禮部尚書搶而出，作揖，大聲道：“陛下，廢后同樣是國家大事，不可草率。還請陛下將福妃案由三司審覈，再做定奪。”

雖然詔書上說，皇后已經認罪。但廢后事關重大，諸公們不知況的前提下，是不會同意元景帝廢后的。

“可！”

.........

清晨，許新年洗漱完畢，前往後廳用早餐，遠遠的看見穿著小子的許鈴音坐在廳外的臺階上，生氣的鼓著腮。

小小的影看起來孤零零的，可憐極了。

“鈴音，你怎麼坐在這裡？”許新年問道。

許鈴音擡頭看了一眼，不搭理。

“二哥問你話呢。”許新年皺眉。

“娘把我趕出來，還打我。”許鈴音告狀，“二哥能幫我罵娘嗎。”

許新年搖頭。

小豆丁一臉果然如此的表，皺著鼻子說：“大哥要是在家就好了，大哥最喜歡欺負娘了。”

許新年進了廳，坐在悉的位置上，等綠娥給他盛了一碗粥，邊吃邊說：“娘，鈴音又惹你生氣了？”

“沒，是你大哥惹我生氣了。”嬸嬸冷冰冰的說。

“大哥都沒回來.....”

嬸嬸冷笑道：“這就是你大哥的本事，人不在，還能氣我半死。”

許新年看了眼低頭喝粥的妹妹和父親，問道：“怎麼回事。”

許玲月小聲道：“鈴音今天吃包子，吃一口吐一口，說這樣就能一輩子不停的吃下去。”

“......大哥教的？”許新年角一。

許玲月點點頭。

許二叔補充道：“鈴音吐完之後，覺得可惜，又想撿回來吃掉，被你娘打了一頓。”

許新年：......

他低頭往桌底下看，才發現果然吐了好一些嚼過的包子渣。

“大哥今天又沒回家。”許玲月鬱悶道。

許二郎和許平志默契的說：“肯定在教坊司。”

.........

許七安在衙門後院廂房裡醒過來，偌大的院子靜悄悄的，只有一個老吏員佝僂著子，在院子裡掃地。

“這被子多久沒洗了，一子怪味，公共宿舍就是垃圾。”

他嫌棄的掀開被子，腳步虛浮的下牀，推開窗戶，讓照進來。

這裡是打更人衙門的公共宿舍，供夜裡值守的吏員、打更人休息。除了金鑼有專屬的房間，其餘房間都是共用的。

衛生狀況很不好，也不知道厚厚的棉被裡埋葬著多人的子子孫孫。

得益於司天監的靈藥，以及自強大的魄，左肩的貫穿傷已經結痂，再過兩天就能痊癒。

倒是天地一刀斬支的力還未恢復，疲憊的就像一葉七刺，都被掏空了。

許七安倒了杯茶漱口，到院子裡打一桶冰涼清澈的井水，洗面之後，前往春風堂。

“呼，舒服......”

吃完吏員送來的大餐，許七安著鼓脹脹的小腹，滿足的躺在李玉春的椅子上，雙腳搭在書桌。

這個時候，他纔有時間思考昨夜遇刺事件。

“平時我是申時初刻準點離開皇宮，昨天因爲排查進出藥房的名單，過了酉時才離開皇宮。

“埋伏我的刺客知道我回家的路線不奇怪，我每天都走那條路，但他們怎麼把時間掐的這麼準？

“打更人時常在屋頂瞭，所以三名刺客不可能一直趴在屋頂等著我，不然早就被夜巡的打更人發現了。

“顯而易見，他們知道我是什麼時候離開皇宮的.......幕後主使者極有可能是宮裡的人，不然無法解釋這一點。

“是皇后嗎？我昨天剛查出對不利的線索，扭頭就派人暗殺我.......是不想讓我再查下去了？

“如果真的是皇后乾的，那我和懷慶就只有離婚了。”

許七安了眉心。

這時，一位黑吏員進春風堂，見到許七安在堂，頓時鬆了口氣：“剛纔去後院尋找許大人，沒找著人，卑職還以爲你離開衙門了。”

許七安依舊把搭在桌上，半瞇著眼，“今日不進宮查案了，等養好傷再說。”

吏員點點頭，說道：“魏公找您呢，您先去一趟浩氣樓吧。”

哈，看來是昨天遇刺的事被魏淵知道了，他肯定對我的戰績目瞪口呆......許七安放下，從椅子上起，“帶路。”

隨著吏員來到浩氣樓，輕車路的上七層，沒想到茶室裡除了魏淵，還有兩個預料之外的客人。

宛如雪蓮般素雅高貴的長公主懷慶；俊朗斂的元景帝嫡子——四皇子。

作爲懷慶的胞兄，四皇子的五與妹妹並不相似，倒有幾分酷似元景帝。

懷慶則與皇后有些相似，只不過母倆氣質差異太大，那丁點相似也人看不出來了。

三人臉都極難看，魏淵手握茶杯，低頭不語，彷彿沒有察覺許七安的到來。四皇子聞聲看來，朝他微微頷首。

懷慶同樣沒看許七安，蹙眉沉。

“魏公。”許七安抱拳。

魏淵這才擡起頭來，指了指懷慶邊的位置，溫和道：“坐吧。”

許七安座。

“昨晚遇刺了？”魏淵把茶壺推給許七安，示意他自己倒茶。

剛剛酒足飯飽，許七安倒了一杯茶，沒有喝，點著頭說道：“幕後主使者與福妃案有關，就在宮中。”

“你懷疑是皇后？”

魏淵這句話說的太直白，許七安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懷慶。

懷慶還是沒看他，心事重重的樣子。

長公主現在的樣子，真就像一個面對離婚協議書的人.......許七安心裡嘀咕。

“今天陛下在朝會上提出廢后，原因是福妃案的幕後真兇是皇后。”魏淵說道。

“？？？”

許七安呆愣愣的看著他，腦子裡浮現的第一個念頭：我睡了多久？

怎麼一覺醒來，竟有點是人非的覺，好像自己睡了一個世紀。

福妃案是他親手查的，每一個步驟每一條線索都是他推敲、索出來的。他都還不敢確定皇后是兇手，元景帝憑什麼？

他以爲他是柯南還是狄仁傑？

但接下來，懷慶公主的一句話，讓許七安又懵了。

“母后承認了。”

what are you說啥嘞？

許七安擺擺手，“抱歉，卑職想冷靜一下.......”

他想了好久，試探道：“陛下要廢后，原因是福妃案的幕後真兇是皇后，而皇后真的承認了？”

四皇子點點頭。

“會不會是被迫的？”許七安猜測。

“不會。”魏淵搖頭，蘊含滄桑的眸子著他，沉聲道：

“福妃案是你親自調查的，任何線索、細節，沒人比你更清楚。你再好好想想，其中是不是有可疑之，不合理之？今日兩位殿下來衙門，除了與我相商廢后之事，也存了請你幫忙的意思。

“陛下還沒收回你的金牌，諸公需要時間確認此事，你還有時間去查這個案子。”

懷慶和四皇子同時看向許七安。

四皇子拱手作揖：“勞煩許大人了。”

許七安沒搭理他，目轉到懷慶上。

這位蓮花般素雅高潔的公主殿下，宛如秋水的眸子仔細審視他，“傷勢如何？”

沒有提案子的事，而是關心許七安的傷勢。

看在你誠懇認錯的份上，就不離婚了.......許七安“嗯”了一聲，“謝公主關心，卑職無礙。”

頓了頓，接著說道：“福妃案裡，皇后確實有充分的機和理由構陷太子。而據我昨天查出來的線索，幕後真兇也確實指向皇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