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去路途那麼遠，現在世道又這麼，要是不抓時間，天黑之前能趕到下一個安全的落腳地麼。

隻是明將軍心裡邊這麼想，可話說出口又是另外一種語氣。

明雁君又狠狠抹了一把眼角，最後再磕一頭，哽道：“爹孃保重。待雁君做完了想做的事，再來見你們。”

說罷，站起，不再耽擱，轉便利落地走出了院子。

等走了以後，明將軍才從屋裡走出來，站在門口張了好一陣。

明雁君是個兒，但卻是個讓他驕傲的兒。他從來沒有因為是個兒而惋惜過。

如今，是該放去了。

明夫人哭得不能自己，明將軍安了好一陣，道：“不哭了不哭了，等這世道太平了，又不是不能再見。咱們兩個老東西，也不能跟著去拖累，往後索過點清閑日子吧。”

明夫人抬起淚眼看他一眼，哭道：“你是個清閑的人嗎？就是不當大將軍，怕是也恨不得多殺幾個朗軍吧。你們父倆，真是沒一個讓人省心的嗚嗚嗚……”

當初秋家遭舉家流放，被流放至與黎國接壤的東北方，在那邊做苦役。

隻是一家子人從京城出發以後，並沒有得到當初殷容所承諾的善待，而是一路遭到差的淩。

不管老弱婦孺，皆不可免。

一路走來，傷的傷，死的死，中途死掉的便被棄荒野，連個葬之地也無。

再加上流放之地酷寒，苦役繁重，到最後凋零得竟沒剩下幾個。

明雁君說不敢去麵見秋家的人，可最後還是去了。

收到親兵送來的訊息說，秋家現在的況很是不好。

秋連赫以一己之，代替秋夫人和子多承擔下兩份苦役，加之條件惡劣，又時常遭兵差的嚴打，使得自病疾纏。等親兵們來接應時，他已無幾日可活了。

明雁君趕到時，秋夫人和兒伏在極其簡陋的病床上，秋連赫蔽破履地躺在床上，十分潦倒落魄，已經去了。

一代將軍，最後竟落得個如斯下場。

明雁君知道，都是被自己給害的。

秋夫人上穿著單薄的麻布裳，如今隻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罪婦，這裡的風吹日曬、苦活勞累，使得再無半點以往大家夫人的氣派。

著病床上的丈夫，已經沒有力氣嚎啕大哭。

良久，秋夫人纔回頭看了一眼明雁君，聲音蒼白道：“滾，我秋家半點都不歡迎你。”

明雁君轉走了。

親兵說，秋將軍上的鞭痕，新舊替，錯落分佈得像一張網一般，渾無一塊完好之。

就連秋夫人和邊的兒上也有不傷痕，平時沒遭到那些兵差們的毆打欺淩。

秋將軍與其說是病死的，不如說是每天被折磨待，不堪重負死的。

明雁君去了徭場，把徭場裡那些拿著鞭子整天打人的兵差都綁了，一個一個地問，究竟是誰在每天折磨待秋家人。

這些兵差，無人不認得秋連赫。因為他曾是將軍，秋家曾是將門之家。

兵差們恐慌地指認，是那兩個兵差領隊下令讓他們這麼乾的。

兵差領隊又說，一切都是京裡的意思。

最後明雁君把兵差全殺了，徭場裡被奴役的百姓都可以自行回家去。

又去找了一棺材來，替秋連赫裝殮下葬。

秋夫人對明雁君又撲又打，嘶吼道：“誰要你來的？誰要你做這些的？不許，我不許你我們秋家的任何一個人！”

親兵見狀想上前來攔，明雁君淡淡道：“想打就打吧。今日若打我不死，我還得替秋叔叔料理後事。”

秋夫人恨，恨得咬牙切齒。可那雙眼睛裡，分明是悲徹絕。

秋家僅剩的小兒不知是被嚇的還是害怕的，忽然哭了起來。他哭著大聲道：“母親，求求你，先替父親下葬吧！那麼多人，死了都沒有棺材，現在父親終於有棺材了啊！”

秋夫人驀然被乾力氣，委頓在地。

明雁君親自抬了秋連赫的棺木，走在前麵。

單薄的肩膀，滿是堅韌之力。可以扛起，一切以前所不能承擔的重量。

理完秋連赫的後事以後，明雁君要把秋夫人和孩子帶走。

孩子秋璟，是秋珂同父的弟弟，自己的親母早前已經死了，秋夫人是他的嫡母，而今隻有七八歲。

秋夫人不跟明雁君走，要帶著秋璟去別。可天大地大，他們母子二人還能去哪裡？

於是最後明雁君把母子兩個捆上了馬車，是帶去了黎國。

縱使秋夫人恨骨，也沒有關係。

黎煥在黎國給明雁君準備了落腳的宅子。

明雁君讓秋夫人和秋璟住了進去。

未免讓秋夫人見了怒，盡量不在秋夫人麵前出現，所以隻好到黎煥這裡來蹭住。

長公主府很大，好些個院子都是空著的。長公主給明雁君安排了個離黎煥的院子最近的，又裡裡外外都張羅妥帖。

黎煥到院裡來時，看見明雁君正在逗阿憐玩耍。

阿憐也很高興明雁君住進家裡來，家裡顯得更熱鬧些了。

黎煥道：“阿憐，我跟明姨說點事。”

殷憐自個便跑出去了。

黎煥走到屋簷下，與明雁君一同坐在廊邊，將手裡的東西遞給明雁君。

明雁君愣了愣，一邊接過來，一邊問：“這是什麼？”

接上手的是一隻包裹著布料的容，約是個瓷罐，手涼潤，又有些分量。

黎煥道：“秋珂的骨灰。”

明雁君整個人一僵，一點一點地抬起頭來，定定地看著。

明雁君張了張口，良久，都說不出一個字來。那雙眼睛裡，一旦所有的堅定和勇敢都褪下以後，隻剩下滿目的蒼涼和彷徨。

後來聽見自己的聲音抖得厲害，喃喃道：“你說什麼？沒騙我，這真的是他……”

黎煥點了點頭，道：“當初他被棄於葬崗，我讓崇儀去收殮，火焚以後將他的骨灰帶了回來。是他。”

良田喜事：腹黑夫君如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