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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劍來》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也是故鄉

諸峰仙府,各個道場,議論紛紛,開始翻舊賬了,比如好像竹皇在元嬰境之時,就從來不敢與同境的風雷園李摶景掰手腕,等到好不容易躋了玉璞境,面對陳平安和劉羨兩個年輕人,結果還是不敢放一個屁。

若是德不配位至極的宗主竹皇,貪權柄,不舍得放手,那就怪不得夏遠翠這個當師叔的,要為列祖列宗們清理門戶了。

他會聯手明面上的晏礎和躲在暗的陶煙波,這兩位元嬰境劍修,一起問劍竹皇。

反正如今正山的口碑,也差不到哪里去了。

而且等到夏遠翠順利接任宗主一職,那撥諸峰劍修,愿意去蠻荒殺妖,你們只管去。

陸沉打了個響指。

兩人便來到修繕過后的一線峰祖師堂,陸沉干脆坐在門檻上,如蛇橫路,背靠大門,雙手抱住后腦勺,右眼看屋劍仙扎堆,左眼看屋外云聚云散,兩不耽誤。

陳平安就過門檻,在別人家的祖師堂散步一般,偶爾繞過那些極為壯的紅漆廊柱,屬于舊木新造,這就是一座老仙府的雄厚家底了,相信正山的寶庫,儲藏了不豫章郡巨木和璞山檀木。如果按照如今的價格,隨便轉手一賣,就是暴利。

陳平安走回大門那邊,朝陸沉點點頭,可以回了。

陸沉站起,拿袖子拍了拍屁,瞥了眼屋那個好似坐蠟的宗主,笑道:“知君志不小,定非池中。”

雙方重返過云樓客棧。

看熱鬧不嫌大,陸沉手指向一線峰方向,說道:“郭惠風快到山腳了。”

滿臉笑容的陸掌教再轉移手指,至滿月峰山巔,“竹皇已經找到夏遠翠了。”

還有個膽戰心驚的水龍峰晏礎,這位正山祖師堂坐第三把椅的老劍修,此刻心驚膽戰,死死盯住滿月峰那邊的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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晏礎隨時準備策應宗主竹皇,后者只有一個要求,不能讓夏遠翠活著離開滿月峰地界。

如果萬一晏礎攔不住夏遠翠的逃遁,就罪加一等,晏礎可以陪著秋令山的那個陶煙波一起閉關思過了。

最早晏礎之所以愿意涉險行事,當然是事之后,夏遠翠給他和水龍峰的的利益足夠多。

按照這位元嬰老劍修最早的設想,當然是老祖夏遠翠擔任正山的新任山主,然后按照約定,夏老祖師讓出那把還沒用屁捂熱的掌律椅子,晏礎順勢補缺,同時以上宗掌律份,轉去下山兼任掌門。與此同時,夏老祖還承諾晏礎,一定會不惜財力力,就算是砸錢也要幫晏礎砸出一個上五境,而竹皇所在一線峰掌握的那幾條傳劍脈,都會一并傳授給晏礎,如此一來,天時地利人和俱全,將來晏礎躋玉璞境,再不是什麼奢

至于如今的篁竹劍派,等到晏礎去當掌門,肯定就要改個名字了。依照夏遠翠的布局,等他擔任宗主,主一線峰,就會召開第一場議事,下令諸峰劍修遠赴蠻荒,相信那些個早就想要出劍殺妖的刺頭角們,那幫地仙峰主,他們會很愿意在那邊的異鄉戰場上,建功立業,不惜命。

如此一來,正山依舊有一份希,能夠憑借在文廟那邊積攢下來的功德簿戰功,讓下山躋宗字頭。

最終跟某個死對頭一樣,同時擁有上下兩宗門。

夏老祖做事,確實深謀遠慮,滴水不

能夠當個宗主,即便是下宗宗主,對晏礎而言,已經很知足了。

只是他們千算萬算,還是棋差一著,失算了。

被晏礎一語讖,那個雨腳峰的年輕金丹劍修庾檁,果然是個天生有反骨的小王八蛋,竟然放著事之后,可以按功封賞撈到手那個的篁竹劍派掌律祖師不要,與宗主竹皇告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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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就是封山一甲子、閉門思過的秋令山陶煙波,今天竟然要與自己,隨時準備一起合力出劍,截殺夏遠翠!

秋令山那邊的陶煙波,其實也好不到哪里去,昨天不是說好了,你竹皇只是重傷師叔夏遠翠,讓其跌境至地仙,就此老死?

為何今天登山之時,竹皇直接遙遙以心聲一句,讓他陶煙波跟晏礎準備替夏遠翠收尸。

第二場天大的變故,再次發生在正山頭上。

老祖師夏遠翠的道場,一座滿月峰,被兩位上五境劍仙生生打了一座……缺月峰。

祖師堂金玉譜牒上邊的一師叔一師侄,同樣的玉璞境,同樣使用的正山劍法,最終劍高低,卻有云泥之別。

從竹皇登上滿月峰,面見師叔夏遠翠,再到劍四起,照耀諸峰,最后竹皇單獨風離開滿月峰,說要立即議事。

其實還不到一炷香功夫。

一場讓外界看得驚心魄的問劍落幕,竹皇依舊一法袍潔凈,不染纖塵。

他沒有直接劍去往山巔祖師堂,而是劍畫弧驟然下墜,轉瞬間來到一線峰的山腳,飄然落地,長劍歸鞘,竹皇微笑道:“郭掌門。”

郭惠風目瞪口呆,呆滯無言。

竹皇笑道:“清理門戶,欺師滅祖,不得已而為之,讓郭掌門看笑話了。”

郭惠風整個人都是懵的。

竹皇直截了當說道:“雨腳峰庾檁與你們凌掌律爭奪裁玉山,野溪與蘄河匯流之地的那場風波幕,我都清楚,這件事,是我們正山理虧了,所以接下來一線峰那邊就會有場急議事,其中一項議程,就是討論裁玉山歸屬、以及確定竹枝派往后與正山的關系,我準備讓你們花三十顆谷雨錢買回裁玉山,同時維持竹枝派與我們的舊藩屬關系,至在我擔任宗主的時候,始終不變,絕對不會讓竹枝派有淪為下山的憂慮,郭掌門意下如何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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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惠風默然點頭。

做夢一般。

竹皇笑道:“郭掌門,我們是君子之約,口頭約定即可,還是穩妥起見,雙方簽訂一份紙上契約?”

郭惠風看著竹皇,沉默片刻,長呼出一口氣,沉聲道:“我信得過竹宗主!”

竹皇點頭道:“那就這麼說定了。”

郭惠風說道:“竹宗主有事先忙,我這就回竹枝派了。”

竹皇笑道:“遠親不如近鄰,歡迎以后郭掌門常來這邊做客。”

晏礎和陶煙波形,施展了一門傳劍脈遁法,去了一趟滿月峰。

見到那位坐地而死、橫斷劍在膝的老人,渾,致命傷在眉心,有一個銅錢大小的窟窿,鮮潺潺涌出。

陶煙波喟然長嘆一聲,滿臉傷,不知是見此場景,作芝焚蕙嘆,還是兔死狐悲,憂心自己的下場,會不會步其后塵。

晏礎面無表,與老人拱手行禮,死者為大,榮辱是非俱往矣。

晏礎再蹲下,輕輕用袖子幫忙老祖師拭掉臉上的跡。

過云樓那邊,陸沉問道:“咱倆要不要湊近了再看一場祖師堂議事?”

陳平安說道:“我怕陸掌教到時候來個腳底抹油,一走了之,再撤掉障眼法,把我一個人留在祖師堂里邊。”

陸沉哈哈笑道:“這就有點尷尬了。”

收斂笑聲,陸沉嘆息一聲,“可憐月有晴圓缺,可惜筆墨由濃轉淡。”

青山林立,諸峰疊嶂,近山濃郁墨綠,稍遠青翠,更遠淡青,最遠灰層層淺淡而去,遙遙青山終究不再遠翠。

世間與景,漚珠槿艷,過眼云煙。

一線峰祖師堂,竹皇坐在宗主座椅上,說道:“今天只議三件事,諸位聽著就是了。”

第一件事,夏遠翠已死,滿月峰峰主之位,暫時由他竹皇兼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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竹皇甚至沒有解釋夏遠翠為何會死,這場滿月峰的訌問劍緣由到底是什麼,需不需要在正山年譜上邊“潤”一番……

皆一字未提。

第二件事就是與竹枝派有關。

最后一件事,正山諸峰劍修,由新任掌律晏礎領銜,趕赴蠻荒天下,一起通過東海歸墟通道,去往蠻荒天下的日墜渡口。其中陶煙波為首的秋令山一脈劍修,屬于戴罪立功,必須先將功補過。

至于宗主竹皇自己,準備閉關破境,至多一年,不管閉關功與否,竹皇都會親自去往蠻荒戰場。

“山下俗子,凡有氣,必有爭心。”

竹皇淡然道:“山中修道,既是劍修,理當殺妖。”

今天可能是正山歷史上最為簡單明了的一場祖師堂議事。

竹皇實在是厭煩了那些山頭部、諸峰之間只會拖后的勾心斗角。

既然是劍修,好好練劍不好嗎?

山那些劍脈,放在整個浩然九洲,可能不算什麼,但是放眼寶瓶洲,足夠一個年輕劍修按部就班躋地仙了。

對待落魄山,竹皇當然沒有半點好,如果不是境界不夠,他作為一位純粹劍修,還是宗主,早就回禮落魄山了。

如今寶瓶洲山上,不都說一座落魄山可以視為一位十四境修士嗎?

假如今天就有十四境的境界,竹皇都不用明天,今天就會獨自出現在落魄山的山門口。

你拆我一線峰祖師堂,我就拆你霽峰祖師堂。

只是竹皇的想法很簡單,要跟人掰手腕,總得有本錢。既然結了死結和世仇,就不能單憑滿腔熱,意氣用事。

不然就像兩個仇家,明明實力懸殊,雙方大街上對峙,在眾目睽睽之下,一方每大嗓門說句話,就得挨一個耳,圖什麼?只是讓路人看熱鬧看得更盡興嗎?

陸沉坐在椅子上,一手托酒碗,同時長脖子向一線峰那邊,那邊祖師堂竹皇的說話嗓音,如一顆顆雨珠墜落在陸掌教的酒碗,雨水敲打春塘水面一般,漣漪陣陣,字字清晰耳。

陸沉笑問道:“我們猜竹皇這次閉關是為了養傷,還是力求破境?”

陳平安說道:“都無所謂。”

上次觀禮問劍,竹皇肯定是藏著掖著了。不過就算竹皇不藏掖,也改變不了任何事

陸沉一口悶掉碗中酒水,用手背角,嬉皮笑臉道:“是不是比大驪京城書房議事,容枯燥幾分,深度遜幾分,只是在氣勢上卻要稍稍霸氣幾分?”

陳平安躺在藤椅上,手輕輕拍打酒壺。

陸沉咦了一聲,“不妙,竹宗主要來我們這邊套近乎了,不愧是劍仙,好敏銳的神識!”

陳平安明知是陸沉故意泄蹤跡,也沒說什麼。

竹皇來這邊的時候,邊還帶著一個很關鍵的棋子人,正是足山一脈,竹枝派當代掌律修凌燮。

陳平安坐起,晃了晃手中酒壺,“又見面了,竹宗主。”

至于竹皇和凌燮眼中所見的陸掌教是什麼模樣,天曉得。

竹皇拱手行禮,笑道:“又見面了。”

竹皇先前只是察覺到這邊的一不尋常氣機,加上源頭就在過云樓,就心里有數了。

凌燮還被蒙在鼓里,甚至還不清楚這個青年修士,就是自家竹枝派的外門典客。

只是聽說徒弟梁玉屏說過,裁玉山有個陳舊的典客,跟一起與水龍峰夏侯瓚喝過酒,是個很諂的人,酒桌上極會來事的。

陳平安向凌燮,笑道:“見過凌掌律。”

凌燮略作思量,用了個不容易出錯的說法,掐祖訣行山上禮,“竹枝派凌燮,見過前輩。”

連同郭惠風在,都不清楚,的這個師姐凌燮,前些年心心念念的投靠正山,其實只是投靠一人而已,劍仙竹皇。

當年在歲數,進竹枝派,足山一脈的嫡傳弟子,就是竹皇的安排。

后來凌燮沒有跟郭惠風爭搶掌門之位,也是竹皇的暗中授意。

如果說這場“清掃庭院”的斗,在塵埃落定之前,最早看似是正山輩分最高的夏遠翠,在棋盤上下出先手,后邊的棋招,也沒有任何問題,但其實在更早且更大的另外一副棋盤上邊,竹皇早就開始落子了。陶煙波主聯系夏遠翠,本就是竹皇的安排。所以說夏遠翠輸得半點不冤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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