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掌教寇名在卸任青翠城城主之后,其實就一直致力于解決化外天魔一事,為此親手打造出渾儀與渾象,“標注”化外天魔。
但是最大的難題,在于寇名發現想要完心目中設想的這架儀,自學識太窄,法神通太,故而道力不夠,心力不濟。
這才有了大掌教寇名在白玉京的神消失,一氣化三清。
吾洲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曹州狐,笑道:“不是我看不起你,這件事,本不是你們可以及的高度。曹州狐,聽勸吃飽飯,以后別去琢磨這個了,至我可以下個定論,于你而言,毫無意義,空耗罷了,還不如出來,贏得一些人間聲名。天高地厚,天之所以高,是為了讓所謂聰明絕頂的你們不個頭破流,地之所以厚,就是讓你們這些總喜歡嘗試著蹦跳天的聰明人,落地時不至于是一張簿紙,間一踩就破。”
曹州狐抱拳笑道:“教。”
吾洲揮揮手,“都回去吧,本分做事,大有作為。”
歲除宮。
今天來了一雙遠道而來的道,老人手持靈壽木杖,面容老,卻無老態。
他的道,執紅拂立于側,不是那種一般意義上的人,極有英氣。
宮主吳霜降親自待客,帶著他們登上那座鸛雀樓,在頂樓觀看大江滾滾東流和那座好似中流砥柱的歇龍臺。
下了樓,就去往歇龍臺,吳霜降喊上了樓的掌籍道高平,江心歇龍臺那邊的八風亭有石桌棋盤,對弈其中,最是風雅。
登上江中島嶼,一起走向山巔涼亭的時候,手持木杖的老人笑道:“謝過吳宮主當年贈書之恩。”
吳霜降笑道:“李藥師,是張元伯送你的兵書,謝我作甚。”
手持紅拂的子言語無忌,“吳宮主何必裝傻扮癡,張元伯若無得到你的授意,豈敢結下這樁因果。”
吳霜降微笑道:“張銑姑娘還是果敢如舊,風采不減當年。”
李藥師說道:“當初沒有進歲除宮修道,選擇白玉京靈寶城落腳,是我辜負了吳宮主一番意。”
吳霜降搖頭道:“沒什麼,豪杰不命運擺布。”
張銑嘆了口氣,“吳宮主是在夫子自道嗎?”
當年能夠與夫君結為連理,其實很大程度上,還要謝那個張元伯的牽紅線當月老,所以此次才有此次的聯袂做客歲除宮。
吳霜降笑著不說話。
因為他們這趟登樓、登島都沒有刻意遮掩行跡,所以很快就有一撥人趕來湊熱鬧,早早待在涼亭等著了。
其中便有道號“中龍”的張元伯,仙人境。乍一看,就只是有個酒糟鼻的邋遢老翁,白白發,老態龍鐘。
張元伯這輩子最喜歡喝酒,但是每次都喝得很慢。老人公認有桌上飲酒三板斧,呲溜瞇眼打哆嗦。
歇龍臺本是張元伯的道場,程荃他們一來,老仙人就主搬家了。
別看如今是個糟老頭模樣,年輕那會兒,也曾蓄大髯,游戲紅塵,酒量之好,更是堪稱雄壯。
山上君虞儔,與頭別一翠竹發簪的謝春條是道,漢子矮小悍,婦人卻是材壯碩,站在一起,實在難說般配。
吳霜降的嫡吳諱,道號“燈燭”。
但是歲除宮的二把手,守歲人白落,今天沒有面。
這個青年容貌的歲除宮私箓道,被吳霜降昵稱為“小白”,一看就是那種從不發火、很好說話的人。
亭沒有外人,這會兒虞儔跟道正在卿卿我我,漢子手向謝春條的大,掌心輕輕挲,這彈,那些骨瘦如柴的所謂人,能有?年輕人懂個屁。
謝春條一拳砸在自家漢子的手背上,疼得虞儔抬起手,使勁晃胳膊。
這男人就跟鬼投胎似的,晚上也折騰白天也折騰,沒完沒了,這會兒宮主和客人馬上就要到山頂了,還敢這麼不正經。
兩位劍修,一老一小,在吳霜降現山巔之前劍而至。
程荃早在劍途中,就遠遠瞧見了涼亭的調,走上涼亭臺階,笑呵呵道:“若是解了發髻,豈不是小子握韁繩騎乘大馬。”
虞儔先是眼睛一亮,繼而臊眉耷眼道:“不敢,沒嘗試過,不曉得其中滋味如何。”
最喜歡說葷話的謝春條,還怕這個?婦人拋了一記眼給程荃,“可惜只是上功夫了得,就是不曉得‘劍’的高低長短。”
程荃哈哈笑道:“有了上功夫,難道還不夠?”
婦人笑道:“你這種老除了耍皮子,估計連臨陣槍的機會都沒用過吧?”
程荃邊那個稚模樣的劍修,沒好氣道:“你們倆這麼聊,惡心不惡心?”
原本有些醋意的虞儔唉了一聲,他竟然還不樂意了,“納蘭燒葦,覺得惡心,耳朵長在你自個上,有本事你別就聽啊。”
納蘭燒葦忍不住罵了一句娘,“你們倆真是絕配。”
本來還要跟婦人拌幾句的程荃,看到山巔遠的影,便將到了邊的葷話咽回肚子。
在家鄉那邊,論吵架,程虔就沒怎麼輸過,只服一個人,曾經在城頭并肩作戰的陳平安。
其實也是不太服氣的,因為陳平安吵架喜歡用浩然各種方言,程荃完全聽不懂啊,還怎麼吵。
曾經在倒懸山鸛雀客棧當伙計的吳諱,當時“”化名年窗花,忍不住問道:“程荃,陳平安罵人本事真有那麼神?”
印象中,陳平安兩次路過倒懸山,都是下榻自家鸛雀客棧,那位背劍年,瞧著溫文有禮,很淳樸啊。
程荃點頭道:“厲害,很厲害,我跟某個廢加在一起,都吵不過大人。要是不信,你問納蘭老劍仙,他也領教過。”
納蘭燒葦點頭道:“是很厲害,先是開了間酒鋪,再去避暑行宮,說話就愈發怪氣了,一字一飛劍,可以人心窩子。”
吳諱說道:“那就是你們劍氣長城的風氣有問題了,我記得陳平安第一次到倒懸山的時候,彬彬有禮,規矩得很,別說吵架了,跟人紅臉都不會。”
估計陳若是在場,就要給豎起大拇指了,再由衷贊嘆一句,年姑娘真是慧眼如炬。
謝春條掩笑道:“確實是個正經人,除了皮黑了點,瞧著瘦而已,子骨結實著呢。記得某次在那客棧走廊狹路相逢,我走路不穩,一個崴腳,摔向年郎,你們猜怎麼著,好家伙,第一個念頭竟然不是憐香惜玉,先忍住下意識就要出拳的沖,再側過躲避,眼睜睜看著我摔在地上,最后才問一句,你沒事吧?”
虞儔夸贊道:“咱們大人,真是個正人君子!”
上這麼說,漢子實則心中腹誹,遇到這麼一位如花似玉的人,這都不揩油,是眼瞎還是昏頭啊,你陳平安是傻子麼。
總計十六位來自劍氣長城的劍修,如今九人在白玉京,六位在歲除宮,一人在蘄州玄都觀。
其中作為護道人的元嬰境老劍修程荃,就在歲除宮,那只棉布包裹的劍匣,就放在歇龍石。
明面上是十六人,其實是十七位劍修來此天下,真正的護道人,自然不是只有元嬰境的程荃。
如今擔任歲除宮祖師堂記名供奉的老劍修,好像解開了某個心結,前不久主跟歲除宮討要了一份私箓道牒,了道。
同時獲得私箓度牒的,還有一個稚,正是劍氣長城巔峰十劍仙之一的納蘭燒葦,在宗門金玉譜牒上邊,就用了本名。
“老劍仙”憑借劍匣藏著的那盞續命燈轉世,歲除宮極有誠意,拿出了一副飛升境劍修的珍稀仙蛻。
這些日子,“道”模樣的納蘭燒葦經常去鸛雀樓,找那個高平下棋,用納蘭燒葦自己的話說就是棋力相當,有輸有贏。
程荃說話一向直截了當,用屁想都知道你就沒贏過一次,屢敗屢戰,神可嘉,難怪上輩子可以當劍仙。
納蘭燒葦也懶得跟這個欠的家伙一般見識。
張元伯問道:“李藥師是跟宮主手談,還是與高平下棋?”
納蘭燒葦說道:“何必高平出馬,我來負責待客,也是不差的。”
高平是歲除宮的掌籍道,還有個頭銜“文學”,擁有兩個道號,“太行”和“走戈”。
了棋友,加上高平對弈的時候,喜歡與納蘭燒葦詢問劍氣長城最后那場戰事的細節,一來二去就混了,不茍言笑的高平就多聊了幾句,自稱是一個敗軍之將,罪無可赦的亡國罪人。如今無事可做,就只想要紙上談兵一場。
納蘭燒葦也不愿意刨問底。
關于浩然、五彩兩座天下,那個好像無所不知的宮主吳霜降,給納蘭燒葦了不幕。
納蘭彩煥這孩子,混得不錯,都當上雨龍宗的宗主了。
高野侯是納蘭家族的婿,如今更是飛升城泉府的頭把椅。
一聽到“出馬”,虞儔就開始浮想聯翩了,想要跟打個商量,自己今晚能不能騎一次馬,他悄悄抬起手肘,“本想”輕輕敲一下道的胳膊,“一個不小心”,撞山了。
結果就被謝春條一掌摔在臉上,耳響亮,打得漢子差點沒當場趴在地上。
站在歇龍臺山巔,看了眼岸邊的鸛雀樓,李藥師忍不住嘆一句,“上高樓去避愁,原來高都是愁,只等愁客帶下樓。”
功退之后,死而為靈,承香火祭祀,再到進白玉京靈寶城居避世。
李藥師其實一直維系著神出竅遠游的狀態,分當個行走人間的云游郎中,懸壺濟世,金針度人。
作為私人道場的顯靈觀,真所在的書房,則被李藥師命名為“有道室”。
前不久,靈寶城曾經有一位子副城主,登門拜訪顯靈觀,言下之意,是希李藥師能夠出山,統率一城兩樓轄境的道。
但是李藥師只給一句類似讖語的答話,“太平花接海棠花。”
其實像李藥師這樣的英靈,白玉京五城十二樓還有不,或顯或。
至于數量,李藥師沒有細究,想來至在三百以上。
此刻歲除宮,其實還有比李藥師和張銑更早來此做客的師徒三人。
只是他們暫時居在一山水境撮合山那邊。
寶鱗的兩位親傳弟子,呂蟻和邱寓意如今都見著了那個蔡道煌,尤其是那位劍修,最喜歡與這位老先生問些歷史上的天作之合姻緣。練劍之余,其實對這些并不興趣的年,就只是看著與蔡道煌問這問那,年眼中都是。
寶鱗已經得知那位道號巨岳的高孤,天下煉丹第一人,已經同時卸任華宮宮主和地肺山山主。
這本就是一種華宮與歲除宮的遙遙打招呼。
這意味著那場時日暫時未定的問道白玉京,高孤肯定會與和吳霜降同行。
既然吳霜降先前親口承諾,他會親自指點兩位嫡傳弟子的修行。
聞弦知雅意,寶鱗再笨,就猜到某個真相了。
接下來那場聯袂問道白玉京,心存死志,做好了一去不回的打算。最終結果也肯定如此。
但是吳霜降卻留有后手,還能活著返回歲除宮。至于他如何做到這種事,寶鱗沒興趣知道。
這沒什麼。寶鱗沒什麼不甘心的。
如此最好。
他們這些擅長下棋的,不都有先手中盤和收。
州。
位于青冥天下最北方,山運雄厚,一州山脈綿延卻都不高,唯有閏月峰,一枝獨秀,高出萬千群山。
閏月峰的山腳有條弱水流過。
月明星稀,坐在此山巔,修士仿佛抬手就可以摘下一明月。
陸臺醉臥大石上,雙手枕頭,翹起,邊坐著一心想要睡他的袁瀅。
袁瀅好奇問道:“你怎麼多出個副宗主頭銜了?”
按照先前約定好的排排坐吃果果,尚未過門的夫君陸臺,他就只是頂替辛苦,當個首席供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