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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劍來》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求之不得大風流

真要吐了。

丁道士看著屋,那滿地尸骸,慘絕人寰的景象,道心只是稍起漣漪便平。

假的,是如此。就算是真的,丁道士更是如此。

修道之人,何必論善惡,有了善惡就有是非,有了是非,幽居山中修道,就在紅塵里打滾,恐怕道心才不純粹。

他出太羹福地,上山修道之前,親眼目睹、親經歷的人間苦難,多矣。

丁道士坐在原地,依舊是脖子靠椅背的慵懶姿勢,雙手袖,問道:“陳山主,這類以假真的炫技手段,可能用在別人上,興許有幾分管用。對付小道,可能是拋眼給瞎子看了。”

那個手持旱煙桿、蹺二郎的男子,笑道:“丁道士,大道以多歧亡羊,學者以多方喪生。”

丁道士換了個更舒服些的坐姿,犯困是不至于了,神認真說道:“陳山主如果是想以理服人,可能同樣未必有用,不如換一種辦法,比如以力服人?好歹可以讓小道口服心不服,不像現在,陳山主浪費和天地靈氣,小道也覺得陳山主在浪費小道的。就像那文霞,先前對你顯擺與文廟和熹平先生的關系,很不以為然,覺得你的心境,配不上那麼多的頭銜,也就只是個桌上喜歡說認識誰的人,唯一區別,不過是山下人說自己認識某首富某顯宦,山上人說自己認識于玄罷了。小道亦然,事不同理相同,白白讓小道瞧不起陳山主了,沒必要。”

丁道士不料那人當真點頭,來了一句,“那就換個法子,讓你如愿,以力服人。”

片刻之后,鼻青臉腫的丁道士躺在地上,抬手鼻子,滿手都是鮮

丁道士還是笑道:“陳劍仙,技止于此?”

站在附近的陳平安,笑了笑,“你所依仗者,確實不在外,而在自機巧,在求道心固。否則也不會連如何繞過心魔,順順利利躋玉璞,你都能想出一條捷徑。說你歧途了,當然不信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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丁道士眼前一花,變躺為站,懸在空中俯瞰大地山河,只見地面上以一條長河為界,出現了兩條被河水“截斷”的山脈,出現了兩種景象,其中一條山脈,在河水一側,百峰綿延,河對面的半截山脈,卻只有高峰數座而已,一山更比一山高,但是道路明顯。而另外那條山脈,由長橋河勾連山脈,一邊山峰寥寥,對岸卻是萬重山,一山放出一山攔,只是道路崎嶇,卻無高山矗立。

下一刻,丁道士就站在那座長橋上,陳平安雙手籠袖站在一旁,“以符法封記憶,以捷徑繞過心魔,僥幸架橋過關,不是沒用,是很好用。只是唯獨不能用在元嬰到玉璞這一關。你就沒有想過,為何躋了玉璞境,猶有返璞歸真、躋仙人的‘求真’一事?防的,就是你這種最聰明的學道之人。丁道士,我沒必要嚇唬你,等著吧,等你到了玉璞境瓶頸,就要還債了,山中修道歲月,不知山外寒暑又如何,你卻要見月寒日暖,來煎人壽,一定會讓你苦不堪言的。”

丁道士聞言,輕輕嘆息一聲,“實在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,沒辦法的辦法啊,陳山主,你有所不知,我并非故意抖摟聰明,而是無可奈何才出此下策。”

“羽化山高人輩出,見識不淺,就沒有人攔著你?好好勸你幾句?”

“他們沒有想到我可以想出這種捷徑。等到察覺,已定局。當師門長輩的,總不能把我打得跌境、從元嬰再走一遭吧。”

“天無絕人之路,為何不求祖師于玄?”

“你以為于祖師是誰?想見就見,想要問道就問道,你知不知道,于祖師的徒孫輩有多人?一山四宗門,有多授箓道士?于祖師哪怕偶爾現道場填金峰,又需要回復多封書信,每天接見多道士,理多必須他親自批閱的庶務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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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機會,可以求,為何不求?”

“那是符箓于玄,合道星河十四境!你以為飛劍傳信一封,或是跑去填金峰……”

“為何不求?”

“……”

“回頭我幫你跟于道友求上一求,只此一回,下不為例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修道要怕道心不純粹,道心不要怕不純粹。這個道理,對其他人不管用,你丁道士卻要時刻牢記。”

道士側過,誠心誠意打了個稽首,“晚輩丁道士,虛心教,銘記在心!”

陳平安坦然之,笑問道:“丁道士肯定不是你的本名,原先名字不好聽?說來聽聽?”

丁道士看了眼“前程”景象,反問道:“陳先生,若非得到你的指點,我注定前路坎坷?”

陳平安笑了笑,“嚇唬你的,你還真信啊。求真一關,攔不住你。”

丁道士先是愕然,隨后灑然一笑,漫天要價坐地還錢?

他問道:“陳先生,為何故意那般言語作為開場白,讓小道,文霞,讓我們都對你輕視幾分?”

陳平安反問道:“不先知道你們的‘輕視’所在,如果知曉你們的‘重視’何在?”

“我既要知道你們這撥譜牒修士的共同在哪里,也要知道你們的特殊和各自差異。”

“丁道友,你修道一事,頗不俗氣,至于傳道一事,還差得遠。如今有無收徒?”

丁道士笑道:“暫時還沒有收徒。還有,陳先生就不要喊我道友了,晚輩如今還當不起。”

一眾道士,陸陸續續,一一返回真實境地,皆有恍如隔世之

丁道士已經變得正襟危坐,也有那神恍惚或是大汗淋漓的道士,更有道士必須掐訣坐定,才能穩住心湖靜。

他早已對那陳先生心悅誠服,何止是此行不虛,本就是大有裨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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田宮改變主意了,準備先去其余一山三宗求學問道,再去一趟南婆娑洲靈寶派,尋人問道。學?陳山主說了,那切磋!

我輩學道之人與他人學道,能

梁朝冠算是有驚無險過關,可依然心有余悸,想著以后陳平安哪天做客桃符山,路過一候峰,自己得借口閉關,離他遠一點。

朱紫綬其實算是最不糟心的一個道士了,不知那些心目中高不可攀的修道天才,都是那副撞見鬼、又好像同時見了神的模樣。

年香是最后一個睜開眼睛的道士,咬牙切齒道:“姓陳的,任你手段無數,計謀百出,我偏不服你!”

桃符山“三候”峰的三位道士,在不同山頭,遇見了不同的人,他們各有各的收獲。如今才知符箓一道,不止是往高去的才大符。

幽幽嘆息一聲,符箓這玩意兒,在那座虛幻境界中,都快吃撐吃吐了,就想著以后回到道觀,就好好學學如何畫符。

那個翹起旱煙的陳平安,微笑道:“些許障眼法,貽笑大方了。”

丁道士心知不妙,要糟!

這話聽著像是一句收場之語,驚堂木一拍且聽下回分解似的,其實不然。

坐在陳平安對面的天君薛直歲,始終閉目養神,一言不發,若有所思。

山才知云峰好,撐傘徐徐帶雨行。

李睦州是唯一一個不用苦熬的道士。

山中下了一場雨,李睦州便拿出一把油紙傘,走到山腳那邊,作為看門人的道士仙尉,已經回宅子躲雨去了,大門沒關。

李睦州就在門口,叩響鋪首銜環,那年輕道士聞聲出屋,站在廊道中,笑著招手道:“李道長,來里邊坐。”

已經聽陳靈均詳細介紹過中土神洲桃符山的了不起,當然青也炫耀了自己與那符箓于玄的相鄰而坐,把臂言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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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睦州還是第一次進道士仙尉的書房,第一眼就是那文房匾,“玄虛”,意思很大啊。

書桌上擱放了一對樸拙的銅鎮紙,銘文是那極為常見的勸學容,相對稀罕的,是七字相同。

皆言萬般皆下品,好讀書,不好讀書。

都說寸金寸,好讀書,不好讀書。

李睦州是學問淹博之士,稍微咀嚼,很快就想明白其中關節。

確實,山下俗子,往往年時最容易讀書,卻不太愿意勤勉求學。等到白頭時想要好好看書了,卻是眼力不濟,神不佳,沒有那麼容易讀書了。

仙尉道長確實雅致。

自取道號“玄虛”仙尉,卻沒有想要故弄玄虛,笑道:“這對銅鎮紙,是老廚子,就是我們落魄山的大管家親手打造,送給我的文房清供。這位朱先生,是真正的博學多才,妙語連珠。他說有書不讀,便是低了天分。他還說過一句,我們這輩子的慧,是上輩子讀書而來,下輩子的智慧,是這輩子讀書而去。朱先生又說了,讀書分書本外,卻也不必非要盯著書上的文字,看人看事,多想多問,也是讀書。”

李睦州深以為然,“確實是此理,朱先生幾句話,大有禪機,深道意。”

難怪先前路過那棟好像從不關門的宅子,就見那位老先生在堂屋作畫,繪一幅水墨荷花,將極長卻極窄的一張宣紙鋪在桌上,再讓那道號景清的青拖拽宣紙,一枝墨荷,梗長丈余,一筆到底!

神完氣足,酣暢淋漓。

李睦州本就是通丹青的此道高手,見此場景,也要佩服不已。

仙尉是走慣了江湖的,假道士,真江湖,便笑道:“李道長能這麼評價,也差不多哪里去。”

李睦州問道:“這里的書籍?”

仙尉搬來一條椅子,說道:“隨便看隨便翻,李道長就把這里當自己書房。”

反正一些個翻閱較多的正經書,都已經藏在屜里了。

李睦州道了一聲謝,落座后拿起一本山下版刻較多的道書,又看了幾本,發現一個細節,道士仙尉看書,似乎只看序言和跋文?

顯而易見,正文容,那些長篇累牘的文字,主人本不必多看,隨手翻頁掃過就知大概,偶爾有書頁折角,就是這本書的最

高人無疑了。

難怪陳山主會讓自己與仙尉道長多聊聊。

仙尉心虛不已,只是難得有個正兒八經的道士高人,坐在自己書房,就想著是不是請教請教,那些書頁折角都是疑

學問太低,修道太難。

讀書人,京城居不易。修道之人,山居也難啊。

仙尉猶豫不決,還是鼓起勇氣手指向折紙一頁,讀了幾句書上容,試探問道:“李道長,此語何解?”

李睦州耳中聽著那句話,眼中盯著書上容,心中想著的,卻是,仙尉道長這是意有所指?

考校學問?

本來覺得那句話通俗易懂的李睦州,一下子就覺得吃不準了,莫非此語,意外有意,玄外有玄?

仙尉見這位經緯觀的宗字頭道門高真,遇到這句話,竟然都要認真思量一番。

道士仙尉一時間悲從中來,是了是了!看書修道,果然很難!

李睦州思來想去,總不能閉口不言,正要開口說話,仙尉坐在一旁椅子上,手肘抵住桌子,再單手托腮,頭別木簪的年輕道士,好像在看那本攤開的書,也好像是在神游萬里,既像是與陸道長言語,也像是自言自語,“朱先生說他也是聽一個學人說的法門,就在于五個字,‘觀世音菩薩’。大致意思就是說我們要‘觀’,多看書,‘世’,多走路,行世道,‘音’,要多聽聽別人說什麼、想說什麼,不要一味自說自話,最后再有菩薩的慈悲心腸,那我們就算是在真正修行了。”

仿佛學道人聞道,萬一禪關砉然破。

道士李睦州瞬間躋我兩忘的心齋境地。

天外,于玄非要給老秀才肩膀,老秀才非不肯,倆倔老頭就在那邊推搡,一來二去,不知是誰率先沒掌握好力道,另外一個就跟著沒輕沒重了,你來我往的,看架勢,就快要真的打起來了。

老秀才突然停下手,揪須皺眉不已,“于玄,你覺得發生什麼事,會讓你跟落魄山反目仇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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